华殇录(208)

不出妘挽所料,很快在驿站休憩的人马便接到消息,说午时三刻南城门集结队伍出发,尽量在亥时之前赶至下一个驿所。留下了一部分医师和钱粮后,队伍便继续南下。越往南走,天阴沉得越是厉害,虽是盛夏,但刚过酉时,四周便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为了防止粮草受潮,马车上都覆上了几层布帛,眼看雨势不减,大家也都穿上了蓑衣,以防寒气侵体。虽然环境不好,但行军的速度不慢反而有些加快,人马要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到达安全的地方。

可又行了几里,比起天气,道路的通行状况更让人担忧,湘南地界本来就是多河道,大水一过,原有的桥梁坍塌,如今河道上多是砂石和木桩堆积而成的临时通道,容易凹陷且有些地方狭窄到仅容一辆马车可过。不停歇的雨,将原本崎岖的路变得湿滑且泥泞,妘挽她们现下所经之地便是如此,许是受了前方路过车马的冲击,加上本身不稳固,妘挽面前的马车,刚行至木桥中间,桥下的石块突然滑落,导致木桥猛地一斜,一个轮辙竟悬在了空中,幸得驾车的马夫控制有方,要不早就连人带马翻下了桥去,妘挽见状,立马招呼人前去帮忙,好在是有惊无险。

酉时一刻,大家终于平安地到达驿所,好在东宫提前有过交代,妘挽和丹夏还能有间独立的住处,不过看情况也是临时拼凑出来的,看见床的妘挽二话不说,一头就倒了下去,依稀间看见丹夏正要拿起她们黏上了四寸厚泥浆的足履去外面清洗,妘挽眯着眼道,“不用麻烦了,就晾在一旁,等泥干刮掉便可了。”丹夏一时间愣在原地,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出声,把足履晾在一旁后,便也躺下休息了。雨水不停地拍打屋檐上的泥瓦,发出密集清脆的响声,看着已经睡熟了的妘挽,丹夏也进入了梦乡。

太子和太子妃不在,东宫里倒是一派祥和的气息。剪秋苑中,丽孺人邀了凝承微和乐孺人前来听曲,听着台上动人婉转的曲调,喝着清香甘甜的茶水,丽孺人悠悠地开口道,“我有时…倒是真的搞不懂太子妃,放着安逸闲适的日子不过,非要千里迢迢去拜什么“菩萨”,当真是自己找罪受啊!”乐孺人咳了两声,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丽孺人撇了她一眼,看向凝霜道,“还是妹妹最沉得住气。”凝霜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专心地听起戏来。

惠阳城外,一处偏僻破败的庵堂内,一片漆黑中随风而动的篝火显得有些诡异,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女子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手持一根树枝不停地摆弄着火堆,像是在等什么人,果然不多时,门外有了响动,一辆马车不期而至,从马车上下来一主一仆,女仆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主人身穿银色披风,宽大的兜帽将她的面容遮盖的十分严实,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华丽的外衣,优雅的举止无不透露着贵气。“属下参见主子。”黑衣女子向来人跪拜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就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你懂我的意思吗?”来人温声细语,却听不出丝毫感情,黑衣女子道,“请主子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说完黑衣女人便像风一样消失在黑夜之中,连带熄灭的还有那黑暗里唯一的一束火光。

一大早,便有兵士来叫早,简单用了些姜汤和面饼,大家便开始继续赶路,离泸溪郡大概还要两天的路程。这两天中,雨一直没有停歇,时大时小,老天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姑娘,眼泪止不住地倾泻而下。每每停下歇脚之时,都会有专门的兵士检查马车上的布帛是否还严实,也会有医师询问大家的情况,并给大家服用汤药,大概因为很多人都不习惯南边的阴雨潮湿,他们有的人身上起了疹子,有的人脚趾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疼痒难当,可即便如此,也未有人叫苦叫累,因为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相比,他们所受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一路上,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是一群面如死灰、衣难蔽体的灾民,他们都低着头,无力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只有孩子们时不时好奇地抬起头,看看身边路过的车马,于他们而言,未来的路在哪儿他们并不知晓,可曾经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大家虽然对他们很是怜悯,但都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主战场”还未到达。妘挽身后的一个小随从不时地向灾民群里抛面饼,虽然大家也有这么做的,但都没他抛得勤,看他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应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景象。

果然到了午时,大家都在用些吃食,只有他靠在树下闭目养神,妘挽笑了笑,走到他身旁坐下道,“每早都会有司膳为大家分发一日的口粮,看你刚刚抛得那么起劲儿,定是散尽了今日之食,怎么样,现在是不是饿了,需不需要我分你点?”那小随从侧过身,并未搭理妘挽,可他的肚子却是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妘挽自然是听见了,二话没说就把她手中的面饼掰下一半递了过去,这次小随从倒是没推脱,拿着饼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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