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太子在月漓阁用过午膳没过多久,凝霜就携了礼物上门来了。行了礼,凝霜并未多做寒暄,她知道妘挽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言道,“那日多谢太子妃替我美言,若非如此,恐怕这东宫的管事之人就要易主了。”妘挽冷笑道,“承微抬举了,这东宫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这个你最是清楚不过。”转而又言道,“本妃向来不喜欢打理那些琐事,而且本妃知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凝霜听着太子妃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总会萌生一种亲切和熟悉之感,她一直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太子妃与公主并无交际,可那种熟悉感却那么真实,总是让自己不觉回想起昔日黎国的美好时光,傻傻地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好不容易收回了漂浮的思绪,凝霜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妾身听闻太子妃…在重阳骑射中赢得了一件宝物,妾身有些好奇,想问太子妃…可否一观?”妘挽看着凝霜,原来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也罢,她与“青提”从来缘分匪浅,妘挽道,“自然可以。丹夏拿剑来。”当丹夏捧着一柄青剑出现在凝霜视野中时,凝霜一下子便认了出来,“青……”名字喊了一半,另一半硬生生地憋在了嘴里,将“青提”拿在手中,凝霜早已激动不已。
那年她才四岁,父母早早在饥荒中饿死,为了填饱肚子她不得已去偷别人家的吃食,结果被发现,一顿拳打脚踢自是难免,就在她奄奄一息之际,一位手持青剑身穿青衣的仙女从天而降,将她从阿鼻地狱带到了温暖的人间。看着凝霜难掩的激动,妘挽也有些感伤起来。归还了青剑,凝霜急忙擦去眼眶中的泪花道,“请太子妃见谅,许是风沙迷了眼睛。”妘挽道,“无妨,承微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本妃……有些累了。”听到太子妃这么说,凝霜顺势便退了下去。看着凝霜仓皇离开的背影,妘挽心道,“阿娘,您看到了吗?甜儿……这些年似乎过得也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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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冬至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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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冬又至,年年岁岁人不同,东夷带来的奴仆们已经习惯了惠阳城的冷冽和干燥,唯一没有适应的怕是只有丹夏,她一直心心念念得都是玄机尉的冶铁秘术,奈何几次尝试无果。丹夏觉得妘挽如今只顾求取学问,忘了她们当初来到炎国的使命,妘挽常笑道说,有你这样爱唠叨的人在,她想忘记什么也是不容易的。命人做好的衣裳、鞋履都已着人送了过去,听说收到的人都很欢喜。太子的要求难住了妘挽,而且时不时见面都要催促,仿佛拿了他什么宝贝似的。
很快,惠阳城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原本最先请大家喝喜酒的郝思佳,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夺取了年仅二八的芳华。王室规矩,除非王上、夫人殡天,太子妃不可着丧服、致丧礼,所以妘挽无法参加好姐妹的葬仪,只能在街角远远地看着郝思佳的殡车从眼前缓缓驶过,想起她们一起读书、一起击鞠、一起欢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听说西伯侯家的公子也是伤心不已,亲写悼词以表哀思。之后惠阳的雪越下越大,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妘挽特意给函公做了火炕和加了铁罩的火炉,连函公自己时不时都说,好像今年冬天没那么冷了。自从上次中秋家宴后,每个月妘挽都会抽出时间去夕颜宫陪虞国夫人说说话,虞国夫人的心境开朗了不少,是啊,虞国夫人最在意的不过是阖家安宁、安享太平罢了。大家的生活还在继续,并没与因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滞不前。
入了冬,王室的各项活动少了很多,为了不让严冬的寒冷吹凉亲贵之间的情谊,武王特意在立冬这天,邀请惠阳城中的王侯贵胄入王宫一聚。妘挽的那些好姐妹并不在受邀之列,故而妘挽特向武王请旨,想邀请几位九卿家的小姐参加冬宴,人多也热闹些,武王允之。
冬宴虽是家宴,但一应物品的规格和用度皆有明显的等级之别,妘挽身为太子妃,同太子一席而坐,高居堂上,随侍王前,堂中的便是宗亲侯爵,地位显赫,尊贵异常,堂下的是三公重臣,国之重器,中流砥柱。妘挽邀来的范薇、苏蓉瑾、周婷等皆为九卿之女,自是坐在堂下的最外处,可偏偏却与南宫慧同席而坐。看着比自己低微的人同自己一席而坐,原本就因为重阳骑射的事情窝着火的南宫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挑着眉,眼睛朝上,并不理会周围之人。
范薇等人亦不屑与南宫慧为伍,有说有笑气氛倒也融洽。酒过三巡后,大家便开始自行走动起来。轩辕长钰看了看脚上穿着的鞋,想起了宴前妘挽的交待,便拿了酒杯向堂下走去。看见长钰世子的到来,范薇她们都很高兴,本就同在太学读书,大家也算是“半个”同窗。一向清高的南宫慧自是不敢在世子面前摆架子,格外地温柔起来,还时不时想跟长钰套近乎,可长钰那日亲眼见到她给妘挽使绊子,心里自是厌烦,不愿同她多作言语。南宫慧见世子有意冷落自己,却同别人喜笑颜开,一时间落了面子,心中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