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没问题啊。——”
但并不完全是。
她还没有把年轻人当朋友。
这才第一次见面呢。而且,她也不晓得年轻人有没有说谎。
今天出门来,她特地选了这片山谷的芦苇丛。不熟悉地形的人,一进去就会迷路。如果有危险,她随时都能跑掉。
“——我真觉得,你挺有趣,也许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判断有误,就用才思鉴别,用胆识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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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结界里,银发人隐没在芦花间,望着栀子与厨师小姑娘交谈。
“要切掉的不是木牌。也不是木牌呈现的伤害值。而是你对伤害值的依赖。”
他淡色的眼睛微微一颤。心头悸动,整个结界也轻轻摇晃。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锋利。解剖人心的刀。”
第37章 8
那位异乡年轻人,告诉厨师小姑娘一件事:
“你先前好像在找腌泡菜的罐子?你可以用瓷罐。我家乡人们都用。”
小姑娘立刻看向他:“你说哪种罐子?什么样的?——我想找没有气味(不像木料),密封又很严的。我见到一种,表面亮晶晶、像淌着一层水,又有碎冰一样的裂纹。叩一叩,声音脆得惊心。”
“那就是瓷。”年轻人一顿,慢慢说道。他语气里似有些诧异。“传说中的‘冰裂开片’。亮晶晶的东西,叫做‘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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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栈离开后,银发人和栀子沿山路而上,去峦先生的寺庙。
“要快点和他见面。先前峦先生遇到我,像是很受打击。”银发人说。他今天把雾蒙蒙的长发绾成一个结,换了件绣着芦花尾穗的灰袍,形容正式,像要肃穆地与峦先生交谈。但走到半山,看见寺庙封路了。小径正中立起一块红牌:“庙中清寂琉璃碎,不容异世染尘人!(寺庙里的清静就像琉璃器皿般易碎,恕不接见沾染尘埃的异乡人!异世,也指外乡。染尘,暗示来者为银发,或者穿着灰衣)。路面拦腰修起一座栅栏,树枝夹杂着石块,方正凌厉之姿,像是古老城墙愤慨抵御着外敌。银发人眼瞳一颤:“我……我被针对了……有人这么讨厌我……”他心里受伤,银色清丽的头也恍惚垂下:“我没有那么坏的……别这样。你帮我劈开栅栏吧,我要尽快和他谈谈。”
他是对栀子说的。想到他的刀,银发人微微抬头一笑,就好像未来的艰险都如同栅栏,能在刀锋之下柔软地消解。
可身边没有半点回应。
银发人回头,发现栀子根本没看栅栏。
他甚至不在身边,而是越走越远,忽然一跃潜入濛濛的树影里。栀子头也不转地说:“我要乖,不去乱劈东西哦~我喜欢这边的风景。更整齐。”也许是晌午阳光很透彻,把一切草木、山径、细微砂石照得清亮如同透明。栀子的身影也一样,本就小小的,在光色冲洗下更显得单薄。一如他每次消失之前,半透的,像糖块要在暖水里化了。
“再见了,哥哥。”
银发人瞪大眼睛,见到面前忽然一空,只剩下绵绵拂动的青草。
“你等等!”他一步上前,像淌入湖水般走进摇曳如波的草丛。“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然而脚边有“沙沙”的摩挲声传来,银发人一愣,拨开一片树枝,看到树干旁,一个小人儿正捧着脸玩躲猫猫。
银发人一把拎起栀子:
“你要吓死我啊?!”
栀子一扭身逃开:“啊啊被抓住了!不要不要啊!”银发人一路追上,轻如鬼步飘浮,真像明媚阳光下袭来的一层水雾。他这才看见,脚下草丛褪去,有细小的白石渐渐铺在路面上。栀子闪身一转,踢起几块小石头,躲进两排红色的木柱间。
银发人也飘进去,看见木柱一根根延伸出很远。他抬手揽住栀子:“你就不能安分一点??这时候也能折腾?”他见栀子要往木柱后躲,脚尖一划踢起一块白石。石子不疾不徐飞过红柱,把栀子的去路挡开了。
两人身处一条亭廊里。长廊又分出岔口,皆以纯正温雅的红漆木柱围成。廊下漾着水一样的绵白石子,走上去有颗颗粒粒的声音,白色中,偶尔翻起一两粒青蓝,或者橘黄。
静静的没有人。像被忘却的遗迹,或者禁区。
银发人抱起栀子,望一眼风吹廊柱的景色。
他揪住栀子的脸,像拧小毛巾一样轻轻拧他的胳膊。打闹之间,脚底微微陷落在石子里;银发人又脱去鞋子,赤脚踩在温暖的白石上。
栀子趁着空档溜走,被银发人一脚踩在脚背上。
“诶哟!”他抱怨,“哥哥欺负人!把我的小木屐踩松了!我要躲去山上的寺庙里!”银发人一顿,低下头轻轻叩问道“是吗,我这么坏么……——”但他反手一拽,扯掉栀子的木屐扔到廊顶上。悠扬弧线把栀子惊呆了,银发人一笑,邪恶又清澈的声音回响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