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微凉的触感突然贴近他的脖子。
——“还是很难受吗?”
陈嘉珏愣住,手背从脑门上移开,费力地睁开眼睛。
其实不睁开眼睛也没关系,夏未至的声音陈嘉珏不会听错的。
视线像是被虚化,他侧了侧脸,夏未至就在床旁边,拿着温度计,眉头皱起来,说:“温度一点也没降。”
他刚进门时,给陈嘉珏测了一次温度,一对比,分毫不减。
夏未至把温度计放下,说:“去医院吧?这么烧着不是办法。”
他眉头没有松开,陈嘉珏盯着看了会儿,依稀辨认出其中蕴藏的担忧。他很突然地弯了下唇。
夏未至失笑:“不难受了是吗?”
正常时,陈嘉珏一般是很小幅度地勾一下唇角,像烟花一样很快就消失了。现在生病了,整个人都变得迟钝,笑的幅度大了点,还有点傻气。只是上眼皮红红的,眼睛里也有因为生病而泛起的水光,怪可怜的。
陈嘉珏声音很哑:“难受。”
夏未至叹了口气,说:“你先穿好衣服,我去给你倒杯水。”
夏未至倒杯水的功夫,陈嘉珏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了,眼睛直接地越过一切,落在夏未至身上,很像走丢的小朋友在找家长,让夏未至心软成了一团泥。
“先喝口水。”
陈嘉珏视线略过夏未至的脸,注意到他的嘴唇很水润。
夏未至又去玄关处的挂钩上拿来围巾和黑色的毛线帽。
陈嘉珏想,可能夏未至刚才在厨房喝了水。
夏未至又折过身来,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下了一半,他也没再说让陈嘉珏全部喝完,把围巾和帽子给他,说:“戴好。”
“……嗯。”陈嘉珏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半个小时了,林北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说你在发烧,我就过来看看。对了,你家密码是什么?……我直接找物业开的门。”
陈嘉珏说:“1025。”
夏未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不是直接找物业开的门,自己试了一次密码,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但是错误的。说不清当时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茫然,夏未至索性不想了,直接给物业打了电话。
犹豫半晌,他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生日那天。”
也是再次遇见的那天。
陈嘉珏抿了抿唇,说:“……谢谢,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他现在一说话,就感觉嗓子疼得要命。
“没事,我正好去医院看一眼我爸。”
夏未至看了眼陈嘉珏,突然想起没有拿口罩,还没说出口,陈嘉珏就说:“你记得戴口罩去医院。”
夏未至眨了下眼,说:“你也没戴呢。”
陈嘉珏像是才知道,帽子和围巾没有包裹住他的脸,脸上一瞬空白的表情被夏未至完全捕捉到。
他起身,停在玄关处,打开抽屉,拿了两个口罩出来,眼睛落在夏未至身上。
夏未至走过去,从陈嘉珏手里接过,他看了一眼陈嘉珏,或许是因为太过难受,他的眼皮垂着,看着很没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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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感横行肆虐,门诊人很多。
两个人前后排着队,挨得挺近,隔着厚厚的衣物,夏未至似乎还能感觉到陈嘉珏身上滚烫的温度。
周围人都带着口罩,蔫头蔫脑的。
夏未至转头看了一眼陈嘉珏,他眼睛半合,眉头很轻地皱着。
或许是感觉到夏未至的视线,陈嘉珏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带着口罩,声音听得不清晰,问:“怎么了?”
夏未至摇了下头,盯着他泛红的眼皮看了看,抬手把他的帽子往上提了一下,温热的手心停在他脑门处。
陈嘉珏下意识向后仰头,但又被他克制住。
几秒后,夏未至把手落下,皱着眉小声自言自语说:“怎么感觉又烫了。”
陈嘉珏听不清他说什么,周围太嘈杂,但他能感觉到夏未至在为他担忧。
难受之余还能产生开心的情绪,可他不想让夏未至皱眉,不管是什么原因。
陈嘉珏低了低头,下巴虚虚地搭在他肩膀处,小声说:“没关系,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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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已经满了,陈嘉珏只能去输液大厅随便找个座位输液。
输上液,陈嘉珏问在旁边坐着的夏未至:“你不去看叔叔吗?”
“不去了,”夏未至说,“别操心了,闭眼睡觉。”
输液的人大部分都是流感,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所以很安静。
很快,陈嘉珏也睡着了。
夏未至侧头看看他,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睫毛又长又密。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夏未至起身摸了一下陈嘉珏输液的那只手,不出所料,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