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个什么啊!”钟幸是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的,平治三年燕州城破的时候他见着了。尸横遍野,白骨累累。
“你知道燕州吧。”钟幸自顾自地说,“那里曾经是大殷的大门,东边横连潮州,北上便是江南,江南及上,可直通定都。这样一个地方,注定了来往商人不绝。同样的,边境线外敌也不绝。”
谢微白颔首:“不过究竟是敌是友,且看两边的王。”他语气轻松,可手却握紧了。
平治三年的那些事,他查着了些外曾祖又告诉了他些,内情他一清二楚。他心中暗潮涌动,面上却片刻不显。
钟幸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多的是隐情不为外人所知。”
“惠和帝时和突厥关系突然恶化,皇帝在草原大旱那年冬日突然下了令绝市与突厥,撕毁了原本定的好好的合约文书。那年冬日,突厥的人没了换粮食的地方,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乍一下被惠和帝这一招弄的是元气大伤。”钟幸语气冷然,说出的话也是冰一样的冷,“惠和帝要赶尽杀绝,燕州那儿的驻军是谁呢?”
谢微白垂眸应答:“颍州裴家。”
钟幸点头:“惠和帝此举太过了。当时裴家的当家人在皇帝关市的时候向惠和帝上奏,此举不义。”
谢微白应声,有些疑惑地看向钟幸:“你是告诉我裴家和皇室有龌龊?毕竟这些除了裴家上奏此事被抹去,其他的都记着呢。”
天子命令不可违抗,裴家接了天子下达的第二封诏书。却突厥六百余里,将他们打回了草原最深处。
史书上记着的不过匆匆几言。
【惠和十年十二月,大败突厥。帝心甚悦。】
民间写的就多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根本就看不完。
“如你所说,皇室同裴家确有龌龊,而且算是皇室丑闻。”钟幸冷哼一声,“惠和帝在位二十余年,后期荒淫于声色之中,凭着这一仗他最后在民间评价如今也算是一半一半。”
“因着这些,国库亏空,百姓穷苦,哀鸿遍野,突厥又兴。”谢微白小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如此这般,他给大殷找了个麻烦的敌人。”
岂止是麻烦,如果不是惠和帝犯蠢,突厥也绝不会在大殷国弱之时在边境烧杀抢掠,而后是平治三年那场惨案。
钟幸有些口渴了,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谢微白各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后他润润嗓子。
谢微白接过微温的茶杯:“惠和帝在位之时对裴家倒是没有出手,不过现在的平治帝倒是对裴家干涉颇多。”
他摇头:“你该知道坊间传闻惠和帝喜欢的女子,便是他的青梅竹马。这女子就是平治帝的母亲,如今的慧安太后冯氏。”
谢微白颔首,有关皇室的传闻总是能够传的飞快,无论是关于什么的。尤其是感情这方面的,更是吸引人。
钟幸讽刺一笑:“不过冯太后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样深得帝心。皇帝喜欢的人另有其人,冯太后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为这流言,冯太后失去了两个孩子。”钟幸叹息道,宫墙之内,人心难料。惠和帝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想让冯太后有子嗣,一直纵着。
“你猜冯太后恨不恨那个惠和帝喜欢的女子?”
“当然。”怎么可能会不恨呢?心心念念多少年的竹马郎君为了一个女人,置他们多年感情不顾,害得她失了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恨。而且……那女子是裴家的人。”钟幸意味不明,所以惠和帝也动了裴家,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裴家就剩如今定远侯府这一支了。
钟幸叹息,“那女子是裴张氏,冯太后的手帕交。”
“姓张?”谢微白略一思索如今朝堂中张姓官员,能同冯家交好,裴家结亲的……
竟然没有!谢微白皱着眉头,又仔细翻寻记忆,的确没有。
在朝堂为官的张姓官员,官职最大的便就是一个五品文官,这如何能同冯家相较。
钟幸似有所感拍了拍谢微白的手:“这样的事发生了,还被冯太后知道了,于是自己她亲自下手了。”
那时候的她才失去第二个孩子,心里伤痛的紧。查出来的那个贵人她直接让人杖毙宫中,可是怎么够啊。她的孩子没了啊。
悲痛缠身的她这时候得到了一个可以要她命的噩耗。皇帝喜欢的从来不是她冯岚衣,她就是个幌子,才被她杖毙的徐贵人也不是害死她孩子的真凶。
害死她孩子的正是坐于高位之上在她失去孩子之后温言安慰她的皇帝。
她怎么信,她不能信,她不敢信。宫墙里头是女人的战场,但要是皇帝真心关心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失了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