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毫无道理的自责成为他悲痛时变本加厉的燃料,又成为他自暴自弃的导火索,夏景活了十七年,头一次产生“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的心情。
夏景睁着发红的眼睛看向空荡荡的房间,连日奔波,憋着一股劲坚持的气性像是一个绵长的幻觉,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累,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的累。
他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就这样直接睡了过去,甚至想永远这样睡过去。
直到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夏景手指动了动,他头疼欲裂,想努力忽视这个声音,可那铃声就像流氓,伴随着门外没断过的敲门声一起钻进他的脑子里,想不听都不行。
终于,夏景闭着眼,想撑着东西直起身,黑暗中不知推开了什么,刺耳的刮地声狠狠扎着他的耳膜,此时门外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夏景,夏景!是我,你开门。”
江子鲤。
这个名字在他死气沉沉的心境里注入了一点力气,夏景吃力地站起身,麻筋一抽一抽地疼,他却不管不顾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披着光,身上是与屋内截然不同的鲜活,甫一照面,就不由分说地把他照了个遍。
夏景垂眸看着江子鲤,心想,这是我唯一的支点了。
——
江子鲤扎着一身粉嫩的围裙,这样显黑的颜色,在他身上居然也不显得违和,反而有几分可爱。
对此,江子鲤评价:“说是人靠衣装,其实想把衣服穿好看,也得挑人。”
夏景淡淡挑眉,不置可否,他手上抓着一个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西红柿,白暂修长的手指握着红色的果皮,颜色对比很强很扎眼。
江子鲤举着锅铲作势要打他:“放下那个西红柿,让我来!”
他鸠占鹊巢了夏景家的厨房,还气势汹汹地把人往外赶,夏景伸手挡了一下他差点磕到门框的胳膊肘,顺从地退出了厨房。
但他也没真放心把地方完全交给江子鲤这个煮饺子连热水冷水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大少爷,倚着墙在门口看着。
江子鲤打了三个鸡蛋,自然地夹出不该出现在碗里的蛋壳和擦掉不该出现在碗外的蛋清,用筷子搅拌均匀——
然后面色如常地再次拿抹布擦掉飞溅各处的清液。
等用做一桌满汉全席的时间做完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并一锅米之后,江子鲤大言不惭:“其实做饭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嘛。”
夏景:“你确定?”
他指尖挑起锅盖,里面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夏景目光在锅内一点。
江子鲤定睛一看,水是水,米是米,他忘了打开开关!
他脑子多好啊,立刻转移矛盾:“你怎么不提醒我!”
夏景何其无辜——他当时在盯着江子鲤切西红柿,生怕一个错眼,今天饭里能出现肉菜。
于是他们两个只好打开手机点外卖,可惜每家店都在米饭前明确写了四个大字“单点不送”。
两个人彻底没辙,下楼去苍蝇馆子好说歹说买了两碗米饭,在老板鄙夷的眼神中双双离开,回到家又把菜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圈,才总算吃上一口热乎饭。
“我现在的做饭水平可是大有长进了,一般人可吃不着,感恩戴德吧,”江子鲤筷子一戳,夹出来块有点糊锅的炒鸡蛋,顺口道,“吃了这顿,以后你得乖乖听我的,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反抗。”
夏景:“嗯。”
安静了几秒,江子鲤才又开口:“好吃么?”
夏景现在舌头几乎没有味觉,给他一碗炒花椒大概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但他还是点点头:“好吃。”
江子鲤咬着筷子尖,顿了顿:“不过你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也别吃太多,小心胃疼。”
杰瑞咯咯吱吱啃零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这两天夏景自己颓废着,它也显得没什么精神,江子鲤一来,就给它把食物换了个新牌子,一口气加了一大勺。
夏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碗里被夹菜夹到冒尖的饭菜,感觉在吃饭这方面,他和仓鼠好像被一视同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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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萌芽
他们一起去给苏文茹下了葬,新年将至,别家灯火阑珊的时候,他们将一个这辈子没感受过什么叫幸福的女人埋进了土里。
大大小小的后续事情处理完,江子鲤和夏景凌晨两点才回到家,他俩打仗似的吃了一顿饭,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也没空思考今天谁睡沙发这个哲学的问题,不知怎么就一起囫囵滚到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子鲤懵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脑袋蹭着夏景的胸口,双臂折在胸前,一条长腿没型没款地往人家身上搭着,另一条抵着人家腿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惨不忍睹的睡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