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些惊讶, 自己大儿子素来不同他亲近,除了每日问安,鲜少见着。
这回怎么突然找她来了?
她温和的笑道:“珴儿有何事啊?”
丁珴心紧了紧, 想着着宋杬卿说过的话, 轻声道:“母亲能否过来说话?”
丁蒙心中疑惑更甚, 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了, 然后就听到自己大儿子声音轻柔道:“今日是我生辰,我能否向母亲求个恩典?”
丁蒙心生几分喜意, 这大儿子终于愿意亲近她了:“你说, 你想要什么。”
她心里默默想着,无论这次他提的要求是什么, 她都尽力满足。
丁珴眼睫轻颤, 一双瞳眸似含了水一般, 嘴唇翕动片刻, 缓缓说道:“我希望母亲能给我一笼灰花炭。”
丁蒙闻言直拧着眉:“你要那个做什么?你的煤炭份例不够?”
“我的份例……自是够的, 不过宋家郎君接了我的请柬来了, 此刻正在我的院子里。烟煤烧出来的烟味太重,我怕熏到他。如若不烧煤,宋小郎君的身子怕也受不住。”
丁蒙眉头皱得更紧了,忙道:“你用的怎么会是烟煤?”
一急,她音量就高了些。
丁珴似乎是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捏紧手帕,眸中带着几分胆怯:“不是吗?我自小都是用的烟煤,虽然烟味是大了点,但是用着也能暖和。”
他迟疑地说着:“……只是宋小郎君怕是不习惯,我见他连连咳嗽,实在是没办法了。”
“想着今日是我生辰,斗胆来求母亲一回。”
丁蒙眉眼一沉,突然仔细打量起自己这大儿子,和他生父长得极为相似,气质是如出一辙的温柔。
今日及笄,他却还穿得这么素,脖子上的毛领竟然都是半旧泛黄的。
她心中立即明白了什么,面色愈发暗沉。她一面让人去取好炭,一面说要去丁珴院子里看看。
丁珴眸光闪烁,怯声推拒道:“母亲不必如此,只叫人给我一笼炭火便可。”
丁蒙一把抓住他手腕,随后又是一怔,他怎么如此消瘦。
她看着丁珴惴惴不安的面色和形销骨立的身体,心中立即生起几分心疼来。
丁蒙不清楚丁珴的院子在何处,毕竟她从未主动去看过他,还是丁珴带的路。
她没料到是那么偏僻的位置,还极为狭小简陋。这么冷的天,屋内只燃了半盆的炭火,乌烟缕缕,伴随着阵阵咳嗽声。
丁蒙见到这一幕,气得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这就是她那个贤良宽厚的正君做的好安排!素日在她面前夸玥儿如何乖巧听话,斥责珴儿如何不知礼、不好管教。
她见丁珴的次数不多,听他说的多了心里也记了几分,故而也从不亲近他。
如今一见,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她看着丁珴,满眼心疼,声音颤抖:“孩子,是为娘的疏忽,你受苦了。”
丁珴声音低低的:“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并未觉得受苦。我本就是庶子,能有个单独的院子,已是父君宽待。”
丁珴笑得极为乖巧,落在丁蒙眼里却是可怜又懂事。
宋杬卿听了声走出来,向丁蒙行礼道:“丁大人……咳咳……”
丁蒙讪讪道:“宋小郎君,予失礼了,竟让公子用了此等劣炭。”
“……咳……”宋杬卿见她面色,柔柔一笑,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天下的炭原来不止银霜炭一种,还有叫烟煤的炭,也算长见识了。”
宋杬卿笑意盈盈,丁蒙却颇有些无地自容。
本来见到大儿子的生活是这般处境,她心里就极为窝火,如今家丑还被外人知晓了,更是怒不可遏。
“珴儿,”丁蒙认真地看着丁珴,“为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好生招待宋公子,缺什么同我身边的人说便是。”
她还要去招待其他宾客。
丁珴听话地点点头:“是,母亲快去吧。”
见人走了,丁珴才拉着宋杬卿进屋道:“你怎么让人把烟煤烧了?烟味多难闻啊,难为你了。”
“无妨,做戏要做全。门大开着,我没闻到多少。”宋杬卿摆摆手,又笑道,“怎么样,我瞧着,丁大人可是生气了啊。”
丁珴心里又有点犯怵:“也不知道这股气能坚持多久,若是让父君知道了,我定不会好过。”
屋里的炭火很足,宋杬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既然这样,你就该好好刷你母亲的好感度,反正这府里话语权还不都在你母亲手中?”
“撕破脸皮就撕破咯,反正你对他低三下四,他也不见得对你多好。”
宋杬卿端起茶杯抿了口,想了想又道:“我估计今晚或者明日一早,你就得与你父君对峙,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反驳他,要抢先一步顺着他的话说,务必要显得自己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