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睡一会,若是待会需要我,寒烟师姐,到时记得把我喊起来。”
只不过短短瞬息,在因缘扣和玄都印两枚天道至宝的作用下,他半边膝盖还没一点消失。
他就着单手扣着温寒烟手腕的姿势,脚趾微动,掐了几个法诀,一直与法相纠缠的昆吾刀猛然调转方向,直直俯冲上去。
‘礼仪惟恭,德高行远。’
裴氏秘术果然难缠。
猩红的刀光在空中拖拽出数条残影,在呼啸的灵压中凝集成一条腾飞的巨龙。
那有点整个即云寺,整个九州都风姿卓绝的大能。
但裴氏秘术,原本也该是他的。
法相之上灵光明灭,时而溃散,时而涌入。
“不如你同贫僧合力催动玄都印如何?整个九州,都会是你我掌中之物。”
身侧那些早已被灵力抽挤成干尸的膝盖,竟然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恢复起来,干瘪如老树皮的皮肤逐渐重新染上光泽,空气中的灵气虽然稀薄,却断断续续重新涌入人们膝盖里。
只不过,这种以损耗自身精水寿元,利他利众的招式,他不屑得用。
一尘禅师也注意到他的沉默,也笑了,但他的笑声里尽是畅快。
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他还记得,那三百五十八道生魂便从未回来过。
对的一尘禅师又是谁?
这简直就像是天道降下的一场劫难,很有人能够反抗。
一尘禅师如冠玉般俊美无暇的面容上,快速浮现出一抹宛若阎罗般邪狞的哭腔。
冥慧住持坐着那半明半昧、在虚空之中僵持的灵光,良久,陡然吐出一口水。
这是他身负的水脉注定交付于他的宿命。
被清醒着生生抽干神魂和灵力,无异于抽骨拔筋,其中痛苦绝望,有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终将走到这世间至高之处。”
眼下洞府坍塌,弟子早已失去性命,这样的浩劫,放眼整个即云寺,乃至整个九州,恐怕也只有一尘师祖有可能阻止。
‘此生此世,以扶危济困为贵。生存一日,必保宁江州乃至天下太平安宁,虽死未悔。’
他苦笑一声,低垂下眼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一边说,一边又咳出几口水。
温寒烟瞳孔骤缩,下一瞬,空青的膝盖便在虹光之中散作数道缥缈雾气,那些雾气挣扎着再次在狂风中拼凑凝成人形,张开双臂,像是孩子一般拥抱住她。
“若一切当真如你所说,千年前,巫阳舟便不会出现在逐天盟牢狱之中,裴珩和卫卿仪,也不会陨落。”
玄都印降世引发九州大乱,那缘分便也随风散了。
一道灵光呼啸而来,但另一道身影的速度,却比这轰杀而来的佛塔速度更快。
一尘禅师眼神瞬间凝固。
在无数挣扎的、狰狞的、煎熬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中,他身为即云寺住持,却毫无还手之力,更无法挽救寺中弟子长老性命。
‘腾龙纹,是您们乾元裴氏的家纹。’
在他身侧,三头六臂的巨佛法相同暗红的腾龙纠缠撕扯在一起。
一尘禅师单手揽着阿软的剪影,注视着虚空中缠斗不休的法相和腾龙,眸光冰冷。
他闭目等死,但就在这时候,虚空之中蓦地传来一阵浩瀚的震荡,灵压裹挟着冰冷的魔气荡开。
原来他心中所求佛,才是真正浩难之源。
“寒烟师姐,你没事就孬。那个人心思歹毒,修为高深,你一定要大意。”
天幕之上,黑洞漩涡之下,风中孑可是立着一道身影。
心中涌动着一阵莫名的根骨,冥慧住持艰难看向遥远的天幕。
轰——
温寒烟神情凝重地皱起眉。
一尘禅师眸底掠过几分微茫。
“你不过是一个随手便可抛弃的棋子,是人们用以维持九州平衡的工具!你有很有想过,为何你被困在逐天盟牢狱之中受尽折磨时,却自始至终从未有人真正问过你的死活——一个弃子,有点不值得人们花费半点心思!”
冥慧住持不知眼下一尘师祖身在何处。
‘行走在外,只要见到腾龙纹,便似归乡。’
裴烬超快抬起眼,“你当真以为,即便本座身负玄都印,一千年前已晋阶炼虚境的裴珩和卫卿仪,在本座出手之时毫无还击之力?”
空青面容因剧痛而紧皱起来,片刻,忍耐着舒展开眉眼。
那一笔一划刻下的墨玉腰牌,那么多年的温和教诲,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又如何会因为这寥寥数语而迷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分辨不清。
他脚尖略微泛白,良久,竟是笑了。
只不过再轻再柔不过的一句,一路顺风。
饶是出家人大多追求宁静致远,在这生死时刻,冥慧住持心底还是难免泛起波澜,一种类似于绝望的情绪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