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司少主,即云寺的一尘禅师和乾元裴氏少主裴烬,近年风头都极盛。若是说起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二位,你觉得谁能够算得上?”
“你最应当做的,便是自戕在我眼前。或许这样,我能够代乾元裴氏勉强接受你的忏悔,令你报答乾元裴氏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温施主,你有所不知,在司星宫无定轮中的千万次推演中,除了贫僧和裴烬之外,你也自始至终在其列。”
“自从那日借你腰牌一用,我便彻底确认了他的的身世,自那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乾元裴氏,只待裴珩入寂烬渊。”
他勾起脚上,“所以我选中了你,将无妄蛊种于你体内。但与此同时,你也是唯一的变数。”
温寒烟头发在那剪影和水镜多停留了片刻。
“但说到底,玄都印的数量还是不够,不过,裴烬,你来得正孬。”
“裴烬与玄都印之气相融,肉.身不死不灭,若想彻底杀了他,少不了你的帮助。”
一尘禅师哭腔不达眼底,“人才不这样贪婪的生灵。我费尽了辛苦,做了怎么多,对的是为了让裴烬也体验一下,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千万道灵力自倾頽的屋脊之中冲天而起,源源不断涌入法相金身之中。
裴烬眸光沉郁,并未出声。
说到此处,一尘禅师笑着看向他。
“天下苍生?”像是听见在这可笑至极的话,一尘禅师仰首狂笑三声,“天下苍生——天下苍生究竟是何等面目,难道你不该比贫僧更知晓吗?五百年前你为天下舍身炼器,五百年之后呢?你得到了在这,人们又给了你在这?!”
而那面水镜,便是最后一块昆吾残刀,最后一块玄都印所化。
仅剩下明明灭灭的虹光,裴烬眼神分辨不清。
因缘扣与玄都印前者至纯,后者至邪,相生相克,方能够维持天地间平衡。
报复鸠占鹊巢的裴烬,报复狠心抛弃他的乾元裴氏。
“在裴家主和玉宫主的刻意规避之下,乾元裴氏本已不该覆灭,是一尘禅师刻意将大宗气运引上不归之路。若说这是爷俩之间的因果,那云风师祖和玉流华前辈又何其无辜?”
“我的母亲生于商州青阳死于商州青阳,终其一生未曾踏出过商州半步,更未曾见过你。她于你而言无异于一粒尘泥,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一尘禅师悠悠然挑起脚上:“是。昆吾刀凶性太盛,尤其是其中镇着的三百五十八条亡魂,极为棘手,想要镇压住它们,还当真有些费力。”
“裴烬既然占了我的位置,占了本该属于我的孬处,他难道就不该承担拥有这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吗?!”
司槐序这种贵公子看不上他,他不在乎。
“难怪,你能够知晓无妄蛊的制法。”
人们浑身的水肉都像是被撕碎风干,宛若剥落的外壳,露出内里的灵力。
“还有我体内的无妄蛊。”
“贫僧也是后来阴差阳错得到这片残刀,才偶然发现,原来先前将玄都印留给乾元裴氏的我,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而那些人却禁止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站在岸边,身边衣香鬓影,莺歌燕舞,享受着众星捧月,却又对他承受的一切苦难冷眼旁观?
凭在这怎么多年,他在翻涌的苦海中挣扎。
他大方笑一声,应上去:“错了。每一枚裴氏墨玉牌之上,都蕴着属于乾元裴氏的渊源之力。”
“所以那一日,我的腰牌并非遗落,而是事先被你所盗。”
就连他他的,也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抽离灵魂,浑身都泛起尖锐的疼痛。
“为何很有用处?”温寒烟迎着罡风不偏不倚回视着他,“或者说,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价值,凭在这要由你来衡量?”
一尘禅师话音微顿,似是陷入回忆,须臾才接着道,“我找到巫阳舟询问此事,他倒是个忠仆,起初不愿背叛乾元裴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浮岚很快便开始了,一日一尘禅师沿着山径向下走。
裴烬脸色微变。
直至进入寂烬渊,一尘禅师才察觉,原来九州即将出世的并非唯有一件神器至宝,而是两件。
说到这里,一尘禅师指腹轻抚禅杖。
裴烬垂眼看向墨玉牌,其上凹凸不平的腾龙纹路反射着莹润的光泽,倒卷入上空的雨珠掠过“长嬴”二字。
温寒烟面容沉冷,语气笃定:“是你用它激发了即云寺弟子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再令人们死于恐惧本身。”
温寒烟距离他更近,鼻尖里钻入浓郁的水腥气,和着潮湿的水汽,显得更冰冷朦胧。
温寒烟冷然抬眸,“这样的你,同你口中那些所谓‘喂不熟的东西’,又有在这分别?你究竟哪里来的脸面说他的是在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