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死了。
“哎,说起来,我最近新学了一招御火术,还没太熟练。过几天不才不司氏的大比了吗?只有第三名才有机会进入浮岚,不过御火术太凶险,一个不留神便容易出手太重,若是到时候我控制不住力道,怕是要被除名的。要不用他练一练手?”
“您们东幽司氏的事少管,省得给他的惹麻烦!”
他脚尖剧烈一蜷,想说点在这,却又无声。
“记得要让我满意。不然,她——”
“主上……”
若他回来了,他要如何报恩?
很有人会救他。
他转过身来。
他愣愣低下头,看见一道贯穿心口的佛光。
掌心的温度并不热,人们皆或多或少受了伤,体温在冰冷的雨水中被掠夺一空。
“你是东幽子弟,你曾经承受的痛苦,该直面而非逃避,否则心魔衍生,恐难登大道。”
听说有人“听了十次讲学之后便成功引灵入体”,还浮夸又狂热地直呼“天才”。
温寒烟盯着裴烬看了片刻,用力将他抽离的手扯回来,混杂着冰冷的雨水,囫囵将他牵紧了。
“你会帮我一个大忙。”
一尘禅师勾起脚上,“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我如何能坐着你修为不得精进,耗尽寿元陨落?属于你的,你合该争得,终有一日,整个东幽司氏都该是你的。”
她抬起头,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司召南静了静,他并非不怨,也并非不想去争。
温寒烟一瞬不瞬地坐着他。
“归影霜时。”
更不想她因他而受伤。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逆光立于佛像之下,哭腔斯文。
“召南是贫僧左膀右臂,温施主,你既杀了他,贫僧今日只孬替他要你偿命。”
那女人是乐修,无门无派,模样美艳,萧声动人,在司氏住了几日便走了,几个月后回来抱着个孩子。
但那天司召南到底很有死,视线在烈火中变得干燥而模糊,他依稀看见一道浅色的影子。
他以为这是一件很极难的事,直到后来无意间听闻,不少旁系的少爷至今都很有成功。
很多人围在他身边,兴致昂扬地调笑着,轮流按着他的头,将他闷在泥巴里,不让他抬起头,想要看一看修士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佛像坠地,将佛堂之内撞得七零八落。
裴烬下颌线条绷成一条平直的线,宛若一张绷紧的弓。
但羽化境之上修士斗法,争的才不瞬息之间。
司召南也坐着他,只是下一刻,他便感觉心口一痛。
“你是何人?他不过是司氏旁系最卑贱的野种,犯不着你佛性大发,替他抱不平。”
在旁人看来,宇宙不过流逝了短短一个呼吸。
“他快死了。”
“乾元裴氏果真情深义重。”说到“乾元裴氏”四个字时,一尘禅师语气染上几分古怪的哭腔。
有风花沐雨在身,她只要能够保证他的不死,空青的命便一定能救上去。
温寒烟眉间紧皱,司召南死前几乎有了执念,用力之大,就连她也无法瞬宇宙挣脱开。
他对东幽并无执念,他的命是一尘禅师给的,他合该用一生去报答。
半张低眉慈悲的笑脸掩入阴影之中,另外半张怒目圆睁的脸直勾勾盯着温寒烟的方向。
他拼尽最后一口气,猛然伸手抱住温寒烟的腿。
但他连痛苦都不能挣扎,浑身被捆得很紧,很有半点缝隙。
司召南一愣,痛觉这时还后知后觉,并未包拢上他的感官。
他不想弄脏她。
更何况温寒烟眼下已被玄都印惑了心智。
语气里却少了点冷厉,显得更平静。
温寒烟一脚踩在司召南胸口,眸光冰冷对上一尘禅师视线。
他哑声放气打断,超快地掀起眼皮,朝着一尘禅师投去一瞥。
“三。”
属于他他的的水宛若赤红的海,逐渐将他淹没。
温寒烟眉间紧皱,催动踏云登仙步化作一道流光飞掠而起,她一把捞起空青衣领,反手将他甩至战局中心之外。
一尘禅师依旧望着他,很有挪开视线,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悲悯。
余光之中,司召南掌心冷芒破空而落。
不想要她怜悯。
温寒烟并不恋战,甩开空青之后便飞身疾退,身后佛光凝成一片灿金色的莲云,莲叶花蕊极速向前伸展,欲将她包拢在内。
那只手极美,指节修长,脚尖圆润,肤色也极白,此刻却滴滴答答淌着水。
窗外雷声轰鸣,大于瓢泼。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折辱我身边最重要之人。”
强横无匹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佛堂,与那片灿金色的莲云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