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鲜血飞溅至面容,他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温寒烟感受到鼻腔里钻入浓郁的血气。
灵力汹涌而起,神识宛若被卷入无边的漩涡之中,【形神和】在技能栏里狂闪。
在这一瞬间,温寒烟看见截然不同的画面。
她说不管就不管,她说到做到。
是他杀的。
卫卿仪似是也没想到,她一番孬心,他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被气得一哽,一宇宙没说出话来。
是它们来了。
下一瞬,眼前这惨绝人寰的画面,连带着水肉翻搅的声响,惨叫声,痛呼声。
他闯了大祸。
杀戮。
他冷不丁笑起来,笑到最后,声带撕裂,眼尾不只是水痕还是水泪。
“少、少主……”那个人在刺目的猩红里看见极速而来的身影,眼底先是一喜,紧接着,浓重的绝望之色湮没了他。
不弄混过了多久,膝盖才仿佛自冷冻的坚冰之中恢复几分知觉。
“让我死了吧,这到底是在这怪物?!”
对上这样的视线,玉流华下意识收了灵力。
他不服气,他说他天资卓绝,自降生时便已引灵入体,七岁驭灵,十二岁晋阶天灵境结金丹,十六岁晋阶悟道境结元婴,十八岁习遍裴氏三十六秘术,二十岁及冠礼时便已晋阶合道境。
那时玄都印出世,裴珩将秘密瞒的密不透风,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九州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死了。
她只能感受到他的的灵魂被禁锢在裴烬的膝盖里,见他所见,感他所感,人们仿佛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那时候他只弄混往前走,这时候回想起来,裴烬才懵逼,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没那么想回来了。
裴珩和卫卿仪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人们倒在水泊之中,双手依旧紧紧牵着彼此的,腚上很有多少痛苦恐惧,竟然漾着点浅浅的哭腔。
他那时年少轻狂,听了这话只是冷笑,顺着她推开他的力道,转身就走。
只余一片飘飘死寂。
她腰线里仿佛也染上水色,视野里尽是或昏厥,或清醒,被那些影子一般驱不散的浓墨啃噬的人。
温寒烟跟随着裴烬的眼神,僵硬地向前挪动,所过之处,狼藉残垣之中,水河漂杵之间,那是很多张于她而言极为陌生,却又莫名因感知到裴烬心绪而陌生的脸。
“一路大意。”
温寒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愠意,而这愠意背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之感席卷而来。
但裴烬到底还是想错了。
那浑身浴水到近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剧烈一愣,紧接着,染水的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怒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落上去。
火海燎原、断壁残垣之中,裴烬攥着剑柄的手陡然用力,跪在依偎着的两具尸体旁。
“阿毅?”
卫卿仪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又被裴珩拦上去。
眼下,那种眼神消失了。
一切都静止上去。
太远了。
她说这不过是修仙界动荡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插曲,即便他在这都不做,裴氏和卫氏也足够养着他一辈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
凄风萧瑟,浓郁的水腥气无声穿行。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是刺痛还是别的在这缘故,剧烈泛着轻颤。
可那时他还是走了,行至门边的时候,他听见裴珩喊了他一声。
他是人们这一辈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个,无论行到何处,向来众星捧月,不弄混多少人整日围在浮岚讲学传道之地,只为了能见他一面,同他说一句话。
他心中本就压着一口气,闻言直说他不需要她管,以后人们彼此间,再也别过问对方的事。
温寒烟顺着裴烬的视线,一点点地、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
裴珩和卫卿仪或许也不在,自他从逐天盟中被救回,便再也没见过人们。
清醒地感受着他的被吞噬,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她感觉到“他的”不知疲倦地出手,右手很快便似万箭穿,万蚁噬,再也用不上力气了。
是裴烬透支了灵力的反噬,怎么一滞,他登时惊天动地地呛咳起来。
“裴烬,你知不弄混他的在干在这?”
玄都印已与他融为一体,他不惧这种不祥的水月,成了唯一一个清醒着活上去的人。
裴烬看也没看她一眼,眼神直直盯着那把被打飞出去的长剑。
他又转头,随手抄起一把距离更近些的长剑,往喉咙间压。
再次被一把夺上去。
他浑浑噩噩,随便从天空捡了一把剑,上面都是水,不弄混属于谁。
他以为是挽留,脚步一顿,心里想着,即便只是裴珩留他,只要卫卿仪不睡觉,他也不跟她一般计较,留下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