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霍来。
霍来一如既往,面色阴郁。旁边那人则与他完全不同,笑容极其灿烂。
“真巧,在这儿又碰见了。”成杰说。
“是啊,真巧。”铭久说。
两人自秀水街分别至今,还不到一整天。
“你挺忙的嘛,”成杰说,“早上都没去公司签到。”
“嗯……可惜从昨天到现在,一单也没做成。”
“一单也没做成?不可能吧?”
“确实是一单也没做成。”
“唔……”成杰的微笑中现出一丝得意,“我刚刚完成了第四单。”
“这么多?”
一阵警笛声从身后传来,铭久回过头,一辆警车正驶近南萍家楼下。
铭久猛然醒悟:“你是说……”
“你才反应过来啊?对,就是我给她执行死亡的。”成杰说。
霍来轻轻咳了一声。
成杰连忙改口:“是我请霍来大人为她执行死亡的。”
“怪不得……”铭久嘀咕道。
成杰问:“怎么,你也想做她这单来着?”
“嗯,不过是以她为施怨者。”
这时霍来看了看手表:“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说罢即冷着脸转身离开,对那三人根本没拿正眼瞧。
成杰看着霍来走远,然后对铭久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工作方法有问题,有简单的不做,专挑难的干。”
“也许吧。”铭久说。
似乎是觉得铭久的反应太过平淡,成杰继续说道:
“沈煦那边毕竟有她妈这面暂时性的‘免死金牌’,南萍这边则是寡妇一个,没人疼也没人爱,你直接把她当受怨者多简单啊。你看我,直接联系沈煦那边的水军,给南萍编点儿新的黑料,稍微一煽动,那些无知的人类就化身为所谓的正义使者,争着抢着给她施加咒怨。从接单到现在,一个来小时就全搞定了。”
“还是你有办法。”
“这才哪儿到哪儿,还大有提升空间。”
成杰嘴上虽这么说,表情却更加得意。
与成杰分别后,苏萼和铭久聊起了成杰。铭久说成杰业务能力强,而且很有想法,有朝一日必将成为咒怨执事中的佼佼者。苏萼却不以为然。
“他只会耍小聪明而已。”苏萼说。
“是吗?这我倒没出来。”
“你记不记得,刚才你发现他的‘第四单’就是南萍之后,他是怎么说的?”
“您指哪句话?”
“他是不是问你,‘你也想做她这单来着’?”
“嗯……好像是。”
“乍一听,好像他事先并不知道你在做这单业务,可后来他得意忘形,说他从接单到为南萍执行完死亡,只用了一个来小时——这不就矛盾了么?”
“哦……”
铭久这才想起,他与苏萼确定做这单业务后,便立刻联系了当值的统计执事,那时距现在已经将近三个小时,考虑到咒怨统计系统一向详尽的信息显示风格,一个来小时之前才接单的成杰,很难看不到自己业务中的受怨者南萍,已被铭久作为施怨者来发展。
“或许他一时大意,或者是注意到之后又忘了吧。”铭久说。
“我觉得不大可能。”
“那也无所谓。谁让他工作效率更高呢?”
“那他也不该装糊涂。抢业务又不违规,抢都抢了,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大家都是为死神界服务,本来也不存在谁抢谁的业务。”
“你倒是想得很开嘛。”
“本来就是这样啊。”
“你的同事们可能不会这样想,至少不会都这样想。”
“不可能吧?我们又不像人类,有那么多欲望。”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现在的死神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铭久看着苏萼:“哪里不一样了?”
苏萼绷着脸,目视远方:“以前不会有成杰那样的执事。”
“是吗……可我觉得他很好啊,一名出色的咒怨执事,不就该那个样子吗?”
苏萼收回目光,盯着铭久:“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咒怨死神和咒怨执事吗?”
“呃……不知道。”
苏萼忽然缓和了脸色,朝前一指:
“等到了前面那家甜品店,我再慢慢给你讲。”
几个星期之后。
尽管效率仍然不算高,但铭久的业务量始终稳定,办结率也有明显提升。
这段时间里,铭久也算见识了人间百态。
比如有一单业务里,被执行死亡的是一名退休警察,他在职期间曾制造过一起冤案。虽然他似乎并非有意为之,却让一个无辜的男人身陷牢狱,不仅蒙冤受辱,还因此妻离子散。尽管真相大白后,蒙冤者接受了办案警察的诚恳道歉,也获得了高额的金钱赔偿,并彻底洗刷了污名,但他失去的青春、亲情、友情却永远无法得到弥补,他在牢狱中所经受的身心创伤也永远无法平复。他因此恨透了那位警察。他始终无法真正原谅那警察。每当伤痛发作,他便向那警察施加咒怨,如此一晃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