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暂时还没干过。”
“我就说嘛,就你这磕磕巴巴的样,要干知宾,死人都得急活了。”
罗昊噗嗤一笑:“以后别老说我没文化,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咋的呢?”
“那能叫‘死人’吗?那得叫‘逝者’。”
美玲踢了他一脚:“你也就知道个‘逝者’。”
罗昊又问铭久:“干你们这行的,都得信点儿啥吧?”
“什么意思?”
“是不是都信神啊、鬼啊什么的。”
“这个嘛……怎么说呢,还是应该有点儿——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讲究’?”
“不是。”
“‘顾忌’?”
“也不是。”
“‘忌讳’?”
“嗯……不是。”
美玲插话道:“是‘敬畏’吧?”
“对对对,敬畏。”
“还是你有文化。”罗昊说。
美玲朝他“切”了一声,然后问铭久:
“那你觉得,这世上真有神和鬼吗?”
铭久郑重地点了点头。
仓库的卷帘门并未完全放下,就像一排牙齿在半空悬着,喉咙深处的黑暗难以捉摸,一阵夜风吹过,美玲和罗昊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此前从未像这样和人类长时间地相处过,铭久的脑子居然比往常灵光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拓展业务的好机会。
“真的有神,”他说,“假如你非常非常恨某个人,希望他去死,你的咒怨——也就是你希望他去死的这个想法——就会被死神知道。”
美玲笑着问道:“然后呢?死神就会帮我把这个人杀了?”
“嗯。”
“哈哈,净扯。要真像你说的那样,罗昊都得死十回八回了。”
“嗯?你什么意思?”罗昊问。
“什么意思听不懂啊?”美玲斜了他一眼。
“那样的话,应该是他还没有完全满足被执行死亡的条件。”
铭久向二人介绍了“七人之怨”和“七年之怨”的具体规则,以及唯一的否决条件——至少有一个人正“完完全全地爱着”受怨者。
“咱俩从认识到现在有七年吗?”罗昊问美玲。
“十七年都有了。”
“那你肯定不至于每年都有让我去死的想法。”
“那可不一定。”
“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可能是因为有人正‘完完全全地爱着’你呢呗!”
“也是哈,可能是哪个暗恋我的小姑娘。”
“你想多了,应该是你妈。”
“我妈?快拉倒吧,她现在还总说后悔生了我呢!”
美玲问铭久:“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铭久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一位同事告诉他的。
“那估计是他编的。”美玲说。
“不不……不是他编的。”
“那是你编的?”
“不不……也不是我编的。”
“那是谁编的?”
“不是编的……”
“你有啥证据?”
“嗯……”
铭久说不出来——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我有证据。”
不知何时,冬融已经来到众人跟前。
“吓我一跳!都弄干净了?”美玲盯着冬融头上的毛巾问。
“嗯。”
“最大的那块也洗掉了?”
“没洗掉,我把那几绺头发剪掉了。”
“你早就应该那么办。”罗昊说。
美玲又给了他一脚:“你不是有条件吗,还心疼那点儿汽油钱?”
罗昊嘿嘿一笑,问冬融:“你刚才说你有证据,啥证据?”
冬融微微低下头,头顶的灯光立刻被遮住,脸上蒙了一层阴影。
“证据就是我爸。”她缓缓道。
“你爸?”罗昊显得有些惊讶。
铭久看了冬融一眼,手上的活儿并未停下。
只不过,三轮车上的油漆似乎越擦越模糊了。
美玲问:“你是说,你爸去世,是因为别人的‘咒怨’?”
“嗯。”
“他跟谁有仇吗?”
“不清楚,但至少有一个人向他施加过咒怨。”
“谁?”
“我。”
在冬融的印象里,她爸是个忙碌的男人,仅此而已。
上幼儿园的时候,她总是全班第一个到,有时候比老师去的都早。没办法,她上的是机关幼儿园,离她爸的单位近,可是由于她爸经常要提前到单位忙工作,所以无论她爸多早出门,她都得跟着。
“为什么我非要上那个幼儿园呢?咱家跟前儿不是也有个幼儿园吗?”
小时候的冬融,经常这样问母亲。
“唉……”每次回答,母亲总是会先叹口气,“咱家跟前儿那个是民办的,费用高,而且那儿的条件也不比你这个幼儿园更好。”
“那为什么非得让爸爸送我呢?你送不行吗?你上班又不像爸爸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