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到楼下,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正望着建筑物议论纷纷,表情和衣着皆有惊慌的余韵。
戚粼也不例外,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向另一人,郑砚澜像早有准备一样和她对视。
“......”
戚粼边小口喘气边问,“地震了,你不害怕吗?”
郑砚澜牌点读机张口就来:“Z市不在地震带上,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地震,震感明显多半是因为震源位于临近省市。”
戚粼:“......”
郑砚澜的语气四平八稳,宛如一名训练有素的特派讲解员,可惜和戚粼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声。
他尽量自然地抽回手,摸出裤兜里的纸巾,重新抬起戚粼被汗水浸湿的手掌心轻轻擦拭。
沉默半晌,还是语气飘忽地补上一句:“没事就好,谢谢你。”
戚粼耳廓翕动,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辞中的不同,联想到他以前说“谢谢”的态度,很快摸索出藏匿于礼貌背后的生疏。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眼前的郑砚澜生动了不少,并产生了一丝不可多得的成就感。
为了回应他此刻的真实,戚粼一巴掌拍上他的背,豪情万丈道:“不客气,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知华赶到家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郑砚澜和戚粼正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吃雪糕,雪糕的钱由郑砚澜解囊相助。
赵知华悬着的一颗心踏实了,上前一手搓一颗头:“你们怎么不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坐在太阳底下多热啊,当心中暑。”
“不会的赵阿姨,”戚粼替身旁的人邀功,“郑砚澜请我吃了雪糕,可凉快了。”
郑砚澜表示区区一个雪糕不算什么:“地震的时候是戚粼拉着我往楼下跑的。”
“我的天,”赵知华深吸一口气,单手捧起戚粼的脸,“谢谢你我的小戚粼,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戚粼难为情地抠抠脸,心想赵阿姨说话真好听,爱听。
赵知华把两人带回家,又接打了几个电话。电视里正在播报快讯,通报此次地震震级和余震几率。
赵知华的舞蹈工作室上下班时间相对自由,谢昭然在电话里告诉戚粼:“乖乖听赵阿姨的话,别捣乱,我和你爸等会儿就回来。”
我才不会捣乱,赵阿姨刚才还夸我了,戚粼一边想一边说:“知道了妈妈。”
其他人到家之后,赵知华特意多准备了饭菜留谢昭然和戚斌一道吃晚饭。
“等会儿还要去占位置,你们就别回去折腾了,咱们赶紧吃完饭速战速决。”
谢昭然和戚斌觉得有理,便没再继续推辞。
戚粼在饭桌上偷偷跟郑砚澜咬耳朵:“‘占位置’的意思就是我们今晚要在外面空地上睡觉了,你打过地铺吗?”
郑砚澜摇头:“没有。”
戚粼纳闷:“你之前住的地方没有震感?”
“有,”郑砚澜说,“但我不知道要在外面打地铺。”
戚粼这才想起来,上个月郑纲和赵知华已经搬来隔壁,和郑砚澜分隔两地,自然没人带他晚上出去避险。
“那你这两个月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学校放假的时候会有烧饭阿姨过来。”
显然,让烧饭阿姨带他出门也是不现实的。
戚粼活到今天还没有过晚上独自在家睡觉的体验。只记得有几次爸爸妈妈回来晚了,四下无人,她蜷缩在床上,双手像抵着房门一样紧紧攥住被单掩过全身。
夜色中仿佛潜伏着巨大如鬼魅般的怪物,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她草木皆兵。等爸爸妈妈回到家,挣脱被褥,身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而郑砚澜居然自己一个人睡了两月之久。
戚粼直觉这时候如果说佩服会显得不合时宜,毕竟这不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
郑砚澜知道Z市不在地震带上的知识点,却不知道为了预防余震许多人会拖家带口半夜在空地上安营扎寨。
作为戚粼的同龄人,或许他更需要的是后者。
作为郑砚澜的同龄人,戚粼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那你今晚就要和我们一起出去打地铺了,我们两家人肯定挨在一起,你要是害怕,就来找我。”
“好的。”
郑砚澜并不害怕,但这不妨碍他开始发自内心地认为戚粼是一个十足善良且友好的朋友,以至于单纯的“谢谢”都在此时略显苍白。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学赵知华说:“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依郑砚澜往日的作风,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多少有些违和,可他却像浑然不觉似的,目光庄重得让戚粼脸红。
“没、没什么,咱们是朋友,这都、都是我应该做的。”
夕阳斜下山坡时到达梧桐小学操场,各式凉席和帐篷乱中有序地陈列开,望过去人tຊ群远比铺陈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