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山笑着抿了口酒,解马道:“再不出发凶手就跑咯!”
尹涛已将所有人暂时控制在码头衙门,沈亭山二人回来时,现场依旧保存完好。
“可请了仵作?”沈亭山问。
“在这!”
声音从河堤传来,赵十一将驴子牵到树桩拴好,行至河滩中央,简单与众人行了礼后,没有多问,便仔细勘验起尸体来。恐怕是由于常年查验尸体,他的神情全程都是闷沉沉的。
“怎说?”尹涛率先问道。
“尸体仰面,口眼长开,发髻松散,身上新伤两处。其一,头顶是致命伤,贯穿伤口不齐整,皮肉收缩不一,脑浆流出,有血污,应是竹枪或者尖竹扁担等尖硬东西刺要害部位,致命身死。其二,左手半握拳,右手有划伤,应是看到利器击刺时,用手挡截造成的伤损。”
“如此说,他是被人近距离突然杀害,且凶手作案过程非常迅速,以裴把总的身手甚至来不及抵抗,只能用手拦截但仍无济于事?”沈亭山问道。
赵十一点了点头。
“熟人作案。”陈脊低声道。
赵十一:“还有二点。其一,尸体衣袂有血迹,且并非滴落状血迹。其二,尸体正面里衣内沾有部分沙粒。”
“这是什么意思?”陈脊问道。
“死者遇刺之后若没有马上倒地,而是稍微站立一会,那衣袂上的血迹应是滴落状才对。若是马上倒地,衣袂上也不应有血迹。至于沙粒,尸体发现时呈仰面状,应是背部有沙,海风会吹起部分沙粒却也吹不进里衣。”
“难道尸体被移动过?裴头儿不是在此处遇害,而是死后被人抛尸,所以这才只留有一串脚印。”陈脊道。
赵十一:“沙地周围都是喷溅状血迹,死者应该就是在此处遇害。”
沈亭山又勘验了现场,经过对比,沙地上仅存的串脚印均是裴荻脚上鞋子所留。
“奇怪,那为何这里只有裴荻的脚印,凶手无论来去都没有脚印留下?”陈脊忽然灵光一闪道:“四周有没有类似任何动物的足迹?”
沈亭山知道陈脊的猜想,大赵曾有过几起类似的案件,凶手便是将马蹄绑在鞋子上往返现场,巧妙避开嫌疑的。可惜,此次的现场并没有这些非人痕迹。
沈亭山摇了摇头,转而向尹涛问道:“昨日可有下雨?”
尹涛道:“白日下了些雨,大概酉时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再下雨。”
沈亭山低头凝思一会,又问道:“昨日的涨落潮时间可有记载?”
尹涛道:“有!我去查。”
不多时,尹涛便带着码头的潮汐记录簿回来,说道:“昨日十五,是大潮汐。师傅遗体所在的位置刚好可被潮水覆盖。昨日两次涨潮时间分别是,子时到卯时,巳时到戌时。”
“拿来我看。”
尹涛将记录簿呈给沈亭山,他仔细端详一番后说道:“如果凶手借着涨落潮时间作案,倒是有可能让脚印神奇消失。”
陈脊闻言眼里露出光来,“有线索了?”
沈亭山道:“正常来说,尸身上很干净,只有少量的泥沙,现场的血迹也没有被河水覆盖的痕迹,可见死者应该是在落潮的时候遇害的。”
“但是落潮遇害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没有凶手脚印的事情。”尹涛接道。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死者是在涨潮时遇害的。”沈亭山道。
“如果是涨潮时遇害,那所有痕迹都应该消失才对,为何裴荻走过来的脚印还保留着?”
陈脊惶惑地看着沈亭山,发现沈亭山也看着他。
沈亭山笑道:“如果凶手杀人后穿着和裴荻一样的鞋倒着走出河滩呢?”
陈脊闻言眼前一亮,立即蹲下查看裴荻的鞋子,眼底又很快暗了。
裴荻所穿乃是官门常见的黑色皂靴,旁的暂且不提,单是码头巡检司,便是人人都有这样的鞋。再者,适才丈量过裴荻的脚,不大不小,也很是寻常。
“纵使你猜测的有理,那到底谁是真凶呢?”
“这就得问问这码头巡检司昨日到底发生何事了。”
尹涛道:“我这就召集昨日值班的差役到龙亭供大人们问话。”
陈脊点头表示同意。
赵十一在距尸体三五步远的地方,吩咐人用醋浇泼在炭火上面,从上面跨过,去掉身上沾带的污秽气味。
沈亭山找到他,问道:“你是仵作,可通医术?”
赵十一抬起头,看了眼沈亭山,面露疑惑,“小人略通,但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县里的疫病,你可觉古怪?”沈亭山开门见山道。
赵十一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寻常疫病,多来得急猛,登时便能要人性命。可这次疫病,从发病到去世,前后可拖一月有余。再者,疫病多会传人,这次的疫病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