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许多道理,也罢,你有你的志,我也有我的志。此刻,我只想赶紧查清案子,还山阴一个太平。我还要问你呢,你将船钉藏了是有何用处?”
沈亭山笑道:“当然是去找赵十一。吃饱了吗,吃饱咱就走了。”
陈脊闻言连忙咬断嘴里的面,“你不早说!赶紧走走走!”
赵十一踏入城东的义庄,这个方寸之地却停了至少三十具尸体。他们均被放置在草席之上,甚至连用来遮盖的白布都没有。
见此惨状,赵十一不禁打了个寒颤。
进屋前,义庄看守便向赵十一解释过,这些死者大多是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死后无人收敛。如今县里死者众多,每天都会焚烧一批,所以就随意放置了。
赵十一暗叹:“眼下这些人看似可怜,好歹尚有一方草席裹身。等天一亮,化作齑粉就是连痕迹都没有了。”
他原本冷郁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眼角抽搐,双拳也逐渐握紧。
“我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为各位查清真相。”赵十一坚定地说道。
进屋前,义庄看守已烧好了苍术、皂角等物,为赵十一的验尸工作做好了准备。赵十一环顾四周,看到葱、椒、白梅、糯米、瓦盆、槌子等物一应俱全,忍不住虔诚地默念道:“各位若泉下有知,可要保佑这位看守,乃是大善之人。”
赵十一说完,便赶紧开始了尸体勘验。
凡是服毒死的,尸体的口眼大多张开,脸面呈青黑色或青色,嘴唇紫黑,手脚的指甲都是青黑色,有的尸体口、眼、耳、鼻还会有血水流出。然而赵十一查验了所有尸体,从表面看均没有中毒迹象。
为确保万全,赵十一决定用两种方法同时验毒。
赵十一取出随身的针囊,用皂角水揩洗后,伸进死者的咽喉中,再用纸密封住嘴巴,隔了一会后才将其取出。银针呈青黑色,再用皂角水将银针揩洗一遍,青黑色却揩洗不掉。
他点了点头,有这一验,死者系中毒而亡便有五成的把握。
随后,赵十一又试起第二种糯米验毒法。
看守已经替他将纯糯米一升淘洗好,并用布包起来,放到所烧的饭上蒸熟。此时他又取了一个鸡蛋打破,将蛋清在糯米饭里拌匀,包好放在原来的黏米饭上面。然后用三个指头将糯米饭捏成鸭蛋一般,迅速掰开死者的嘴巴,趁热放在牙齿外面,再用小纸片五张,搭盖住尸体的口、耳、鼻、肛门等部位。
与此同时,棉絮放入醋锅内业已煮半个时辰了,他进行了最后一步。用酒糟四周拥敷尸体,并拿棉絮覆盖。不过片刻,尸体就肿胀起来,口内有黑臭的脏液喷到棉絮上,糯米饭也被臭脏液汁沾染,变得臭不可闻。
果真都是中毒而亡。
接着,他又仔细勘验了尸体的口鼻牙舌,用银针将尸体齿缝中的食物残渣挑了出来。通过这个,可以检验死者生前吃过何物,因何中毒。可惜的是,尸体太多,所食又各有不同。虽说有些肉渣菜末相似,但毕竟寻常,也说明不了什么。
赵十一寻了一角空地坐下,心中纷乱如麻,思绪如潮。如果所谓的疫病实际上是有人投毒,那究竟是何人如此穷凶极恶,竟想要全县百姓的性命?再者,若是中毒,绝没有以盐祛毒的道理......难不成这事是......
然而,他的思考没能持续太久,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嗖声打断。他警觉地低身躲闪,一支银箭几乎贴着他的身子飞过。
赵十一顾不得思考,匆忙吹灭身边火烛,旋身暂时躲到神龛之下。
一名手持利刃的蒙面人破窗而入,借着微弱的月光于堂厅内四处搜寻,赵十一摒弃凝神,大气不敢喘。眼看蒙面人正逐步逼近,赵十一悄声将身上所有包囊及繁杂的外衣卸下,捡起一块石头严阵以待。他已经想好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大不了一死。
就在这时,屋外一声吼叫突然响起,“什么人!”
是沈亭山和陈脊来了。
“该死!”黑衣人一声啐骂,脚借力一蹬后脱窗而逃。
沈亭山大喊:“别跑!”
只见他忽得从腰间掏出一把软剑,便也跟着脱窗追了出去。
陈脊着实被惊了一番,沈亭山居然还会武功,脑子里不禁还闪出另一个疑惑,他的腰间到底可以藏多少东西?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得先确认赵十一的安全才是,“赵十一,本官是陈脊,你在哪?”
听得陈脊的声音,赵十一这才长松一口气,他忙应道:“大人,我无事!”说着又急忙将脱掉的衣物重新穿好,整理完毕后才回来,拜谢道:“大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