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脊又嘱咐沈亭山几句宽心谨慎的话后方才离开。
沈亭山不敢耽误,让欢哥领头,快马赶至荒园。
园中古树,仍枝繁叶茂,昔日熙熙攘攘的茶馆,却已是破败不堪。墙壁之上茶渍斑驳,清风吹过似还残留茶香,只是物是人非,事事皆休。
欢哥指向门阑,缓缓吐露:“黄京说的就是这里。只要在这刻下柳叶,他自会现身。”
沈亭山依言望去,那门阑之上,柳叶繁多,形态各异。他细细端详,终于在柱底寻得一丝端倪,沈亭山将欢哥拉至柱前,“你看,这柳叶是否与陆文远所刻一致?”
欢哥目光凝重,初时震惊,继而转为愤怒,随即又陷入失落,最终发出一声惨淡的笑:“原来,文远一直在骗我……”
沈亭山不解地看向欢哥,“你知道了什么?”
欢哥扭头看向沈亭山,眼底晕出泪来,“陆文远是黄柳生,也不是黄柳生。”
原来,陆文远自幼痴迷木雕一事。昔日三人作伴,陆文远曾教授他们刻柳叶的技艺。为区分彼此的手艺,三人曾立下约定:陆文远所刻柳叶有五处脉络,黄京四处,欢哥三处。此刻,欢哥仔细观察柱上柳叶,五处脉络清晰可见,说明陆文远曾瞒着他来此寻找黄京。
沈亭山仍是不解:“那你为何说他既是又不是?”
“你们在劫案现场所拾的柳叶都是五处脉络,显然是陆文远所刻。五处脉络的雕刻极为困难,无论是我还是黄京,都难以做到。”
“这就是你去码头衙门盗走柳叶的原因?”
欢哥点了点头,取出随身藏着的柳叶,紧握在手,“其实,他装疯卖傻只是为了便利与我相见。出狱后,他每年总有段时间会忽然消失。归来时,他身上带着海腥味,皮肤晒得通红蜕皮,同时还会带回大量钱财。时日一长,我岂能不知其中缘由?每回他失踪,衙门里就会传出黄柳生作祟劫船的事来。因而,当你们开始追查黄柳生的事情,我便知道他大抵要出事了。”
沈亭山皱眉:“那你为何又说他不是黄柳生?”
欢哥将手中柳叶递给沈亭山,“大人,你再细看看。”
沈亭山接过柳叶,仔细端详,不禁惊愕:“这柱上的第五脉是后补上的?”
欢哥颔首道:“黄京的笔锋我是认得的,这柱上的柳叶都是他所练习所刻。唯有这五脉柳叶,第五脉是陆文远后来补上的。”说着,他指向另一个柳叶:“你再看这个柳叶。”
沈亭山凝神细看:“三脉柳叶…..有一处脉络后来被抹掉了?”
欢哥神色已有些痛苦,“那年,我们还说,日后谁先离去,所葬之地都要刻上这三种柳叶,如此才不枉一场弟兄。”
沈亭山恍然大悟:“你是说……黄京或许就葬在此处?”
欢哥默默点头。
沈亭山收起惊讶之情,若黄京真的长眠于此,那么一切谜团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此时,陈脊亦策马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此处正是黄京的房产。而且,我还找到一处消息。当年黄京的父母被捉回盐场后随即处死,而黄京却侥幸逃脱,此后再无踪迹。可恰是这个时间,‘黄柳生’开始闻名江海。”
沈亭山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
“呆子,要劳你再跑一趟了。速去将赵十一请来,我要验尸。”
“验尸?”陈脊讶异道:“又出人命了不成?”
沈亭山冷笑道:“若不尽快查明真相,只怕死的便是你我了。”
第40章 水清石见
赵十一赶至时,沈亭山二人已合力将尸骨挖出。
赵十一验骨时,欢哥全程目不转睛,也许是迫切地想确认死者身份,赵十一略有停顿动作时,他就追问不迭。赵十一听得烦闷,冷言道:“验好我自会禀告两位大人。”
欢哥顿时哑然,陈脊轻拍他的肩膀,又对赵十一道:“不急,你且验仔细些。”
赵十一用水将尸骨洗干净,又用麻线按人身骨骼结构的形状依次穿连好,用席子盛放好。一切准备就绪,赵十一抬头望天,见适才正盛的艳阳已被乌云遮蔽,脸上也随着暗了。
沈亭山道:“白梅,盐,罈子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赵十一颔首轻笑,暗叹:“到底是沈亭山,顾虑总是周全。”
原来,红伞验骨必须是在晴朗的天气,阴雨天就难以看出了。如是迫不得已要在阴雨天检验,就只能采用煮的方法。而这白梅和罈子正是煮骨验尸必备之物。
既验骨之物沈亭山都已准备妥当,赵十一也利落地勘验起来。只见他用罈子一个,像在锅中煮东西一样,用炭火烧煮罈子中的醋,再多放些盐、白梅,同骨头一道煎煮。等煮千百滚后,取出尸骨,用水洗净照看,有伤痕就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