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好关在牢中,你怎知他要死?”
欢哥不回此话,转而对沈亭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查此案,他就不会死!他已成了如今模样,你们为何还不愿放过他!”
沈亭山见他发疯若狂,猜测必是受了甚刺激,于是柔声下来,缓道:“我本不想让他死,若可以,我也不想任何人死。想他死的,怕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还叫你捉了崔娘,是也不是?”
欢哥被戳穿了机密,不觉心惊,辩道:“什么崔娘,我不认得!”
“你将崔娘打晕,藏在王麻子女儿的棺椁中运出城去。若我没猜错,可是马荣指使的你?”
欢哥低下头来,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沈亭山接着道:“此时你若将实情相告,我也许还能保住陆文远性命。若你执迷不悟,听任马荣差谴,不仅你自己性命难保,只怕还要连累他。”
见欢哥仍无动静,沈亭山又道:“若我有法子证明陆文远并非黄柳生,你可愿帮我?”
欢哥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沈亭山。陆文远并非黄柳生?欢哥觉得沈亭山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尽管陆文远许多事都不曾与他细说,可朝夕相伴之人总会有所觉察。
欢哥冷笑道:“别以为我这么好骗,只要账本一到京城,文远必死无疑。”
“如果账本是人伪造的呢?”沈亭山向欢哥走进一步,低声道:“你与马荣若无瓜葛,又是从何处得知账本送去了京城?若我没猜错,他是以账本为要挟让你绑架崔娘的吧。你自小长在山阴,应当比我更了解马荣的为人,你真的确信事成之后他会兑现承诺?若你真的相信他,又怎会一心求死?”
“你想怎样?”
“我想帮你。”沈亭山蹲下解开欢哥身上的束绳,“黄京你可还记得?”
欢哥眉毛一拧,“你忽然问起他做甚?他早已不知所踪,与我也失了联系许久。”
“我问你什么,你只需如实相告,其他的尽管放心便是。”沈亭山说着将他扶起,“不怕与你直说,那账本若真是假的,那它送至京城之时,我父亲亦会无辜受累。为今之计,我必须找出真正的黄柳生才能救我沈氏一族。你若不信我,大可向陈知县求证。他的为人我想你总该相信。”
欢哥看向一旁始终静默的陈脊,心中平添几分安心,终于坦诚道:“崔娘确实是马荣要我绑走的。我将她打晕绑到横山河一艘船上,剩下的就不知道了。至于你说的账本,什么真的假的我更是一无所知。”
沈亭山道:“那黄京呢?”
“黄京与我、文远、王麻子自幼相识,与我和文远更是情谊深重。然因他家里的缘故,我和文远的父母均不愿意我们与他过多来往。那年,他与父母被抓回去后,我们只当此生难再相见。不曾想,又过了四五年,他忽得又出现了。”
“细细说来。”
“那次他锦衣华服,邀我二人到酒楼吃酒,杯箸间谈笑自若,全不似往常那般杯弓蛇影。我二人问他海捕文书一事,他却笑道,‘不过几个蹩脚差役能奈我何?’我们再要详问,他却不答,只道,‘弟弟有赚钱路子,二位哥哥日后若有难处大可寻我。’我们见他一切大好,也不再多嘴,三人胡乱吃了一夜,翌日醒来他已不见身影。”
“可留下过寻他的方法?”
“码头王家茶坊,若挂起红幡便到梁上刻下柳叶,他见了自会寻我们。”
“后来你们可曾用此方法再见?”
欢哥摇头道:“我们见他如今发达,无甚大事自也不曾打扰。加上后头文远出了事,我更是无甚心思寻他。”欢哥顿了顿,又道:“不过,如今再要寻他怕也是难了。那王家茶坊几年前忽然歇了业,如今那只剩一片荒园。”
陈脊听到这,回过神来,问道:“说的可是下游那处茶坊?那茶坊原先开的甚大,后来歇了业,地又因找不到主,一直不曾赁出,老大一块地方平白就荒废在那。”
欢哥点头道:“正是那里。”
沈亭山问:“找不到主又是何故?”
陈脊道:“我之前巡到那时听衙里人说起的。县里的买卖地契都有记录,哪里又真的找不到?不过是他们糊弄我的说法,不过那时我也不在意,也不曾再去细追究。”
沈亭山颔首赞同,道:“时间紧迫,你我兵分两路。我与欢哥去荒园探查,你去衙里看看能否找到地主。”
陈脊应了准备离去时,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将沈亭山拉至一旁,低声道:“听说令尊一早便启程回了京,陈勇洪州见令尊走了,也早早赶回了绍兴府衙。这事……”
沈亭山点头道:“假账本一事,陈、洪二人不知是否知晓。终究这事是我惹出来的祸端,为今之计,查明黄京一事,找到崔娘才是上策。你且放心去,我父亲虽走,但县衙必是已打点完毕,不会有人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