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庭院里的水洗石路面像是倒下的银河,闪闪发光。石子的倒影折射进工作室内,又将整个一层空间打造出天然的斑驳感。
处处巧思,可见,这间工作室在华均心里的地位。
整间工作室与其说是画室倒不如说算是画廊比较靠谱。
江晓和方敬言在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店坐了四个小时,进出工作室的人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拎着画具的年轻人,慕名来参观的客人,还有送外卖的骑手小哥。
画室里除了展览华均的作品,每天还有两场绘画教学课,学生们点的最多的外卖就是奶茶。每当有学生下课或者是有人带着打包好的画作出来,华均总是会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挺随和一人。”方敬言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这种搞艺术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很多人都不喜欢别人在自己工作范围内饮食。就像方绪,上次我在他工作室拆了一包零食,他差点没拿锤子弄死我,非说食品的味道会沾到他的作品上。他能让学生在画室里喝奶茶,至少说明这人不龟毛。”
想着方敬言拿着零食被方绪追着打的样子,江晓指节抵着鼻尖,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毕竟,能让方敬言吃瘪的人没几个。
就像阴雨天里的阳光、寒夜里的篝火,冷淡的人脸上能露出笑容,也是一件很珍贵的事。
“你会笑啊。”方敬言挑眉说。
江晓渐渐收起笑容:“方顾问,现在是工作时间。”江晓话音刚落,华均又送了两个女学生出来,他一直看着两个女孩走远了才折回工作室,“你能看出什么?”
“表面上斯斯文文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正面打过交道我也不好说。”方敬言伸出右手,“五点半,这个时候学生应该都下课了。进去打个招呼吧。”说着,方敬言带着江晓走出了咖啡馆。
一推开门,原木色的空间里传出一阵悠长的小提琴声。
“欢迎光临。”华均脖子上挂着一条沾满颜料的围裙,他快步走向两人,说话时刚咽下嘴里嚼着的食物。华均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指缝深处明显堆砌着陈年颜料,“两位是想学画还是想参观。”
“不好意思,叨扰您用餐了。”方敬言瞥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保鲜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块三明治,“工作这么忙还坚持自己带饭的人不多了。”
“外卖不干净,自己做饭习惯了。”华均弯起眼角,眼睛下方布满了细纹。也不知道是不是穿着打扮的原因,明明实际年龄只比江晓大一岁,但是看上去已经颇有老态,和喜欢赶潮流的艺术家截然不同,“两位今天来是……”
“我叫方敬言,经常听身边的人提起您,这次慕名前来。”方敬言主动伸出了手。
“哦!鄙人华均,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刚下课还没收拾好有点乱。”
不得不说,方敬言套近乎的本事着实厉害。一句话把自己的来历巧妙地透露给别人。
“您是从哪儿了解到工作室的?”
“我弟弟是艺术大学的研究生方绪,之前在学校举办的活动上见过您,方绪身边有几位喜欢艺术的朋友拜托我来了解一下您的作品。”
“我知道这孩子,一表人才,新起之秀啊。前不久还独立展出了作品,我听说很多艺术圈的前辈都很看好这孩子。”华均听到方敬言说的话,两眼微微撑大,一个劲儿的夸赞方绪,像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对话。
江晓虽然不懂艺术,但是华均身上的市侩的确和普通的艺术家不太一样。
“我能拍一下您的作品吗?”方敬言问。
“可以,当然可以。”华均摆出欢迎的手势,自觉地退到一边。
方敬言装模作样地拍了几张照,站在画作前和华均又讨论了一些江晓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两个人像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
大概几十分钟之后,方敬言和江晓辞别华均,回到了车里。
车辆停靠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华均工作室的大门。
“我打算今天晚上跟一下华均?”江晓耳边传来咔嗒咔嗒的打字声,方敬言没有回话,“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屏幕上跳出知道了三个字。方敬言推开副驾上的镜子摆弄起自己的衣领:“方绪说这个人的作品充满暴力和色情的成分。”他毫不避讳地把手机递给江晓,“你自己看。”
对话界面里,方敬言发了几张华均的作品给方绪看。方绪总结出了一句话:一个自负的变态。
“专业的事还是问专业的人比较好。”方敬言歪着脑袋看向江晓,像是一个在等待夸奖的孩子,“方绪说这个人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支离破碎或者是五官扭曲的,下笔干脆果断善于把控画面,色彩撞击感也非常强烈,而且裸体女性,特别是低龄女性角色偏多。就像字如其人一样,艺术家的作品往往也最能代表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