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原本就是包的,施韫杰还没说话呢,施老娘便一叠声喊了船家靠岸,船走得不远,靠了岸才知道是蒋家村。
玉蕊背后背了桔丫,桔丫咧了嘴揪住玉蕊的头发往嘴里送,鼻涕口水都糊在头发上,揪散的头发零落散着,玉蕊也顾不上理,只把昨日里才打的冬枣理得好看些,看能不能卖个好价,才摆好了枣子,挑了个虫咬过的,把核咬掉塞进桔丫嘴里,自己把那核在嘴里砸吧两下吐了出来,才高声吆喝着:“快来看,新鲜的枣,十文钱一碗。”
施韫杰几步过来直奔了枣子去,手在竹筐里随意扒拉了两下,瞧着是极新鲜的便道,“这筐都要了多少钱。”
玉蕊直愣愣的瞧了施韫杰,那黝黑的脸竟隐隐有些泛红,嘴里喃喃着:“施都司,施都司。”
施韫杰听着只道是认识他的,他在甜水镇做了这几年的都司,周边乡村大多认识他,待细看时竟是翠娘的大堂姐,一时倒有些惊讶,见过几面的,原是个大眼睛黑皮的俏模样,如今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
一件麻布宝蓝袄子胡乱掩了,下面系了条秋香色棉裙,头发毛毛躁躁的叫一根银簪子挽在头顶,簪子歪斜着,头发凌乱散落,黝黑面上竟然有些开裂,不过比翠娘大上两三岁,此时看起来倒像个中年妇人了,背后小女娃鼻涕口水糊了满脸。
甜水镇的事施韫杰只要留心大概都是知道些的,此时皱眉瞧了玉蕊有些可怜更是厌恶,玉蕊瞧着施韫杰锁了眉慌忙摇着手改口道:“不不不,二妹夫,二妹夫,翠娘还好吗。”边说着边往施韫杰身后瞧去。
一眼瞧见翠娘站在船舷边,翠娘此时眼里只有那些枣子,一时没认出玉蕊,施韫杰随意摸了几把百文塞进荷包递给玉蕊,抓了那筐枣子便上了船。
桔丫瞧见枣子被拿走了咧了嘴就开哭,玉蕊捏荷包哄着桔丫,一转头瞧见施韫杰扶了个小娘子过来,乌鸦鸦的青丝挽飞云髻,头上插了红宝石花钿,耳边垂了金丝悬红宝石耳环,衬得脸白净如玉,粉色的对襟锦缎长棉衣,吹着上好的灰色兔毛,下面是灰色海棠暗纹棉裙,腰里系了珍珠结的海棠花压禁,玉蕊咬了唇低头看了看自己哼了声:“翠娘。”
翠娘狠狠的盯着玉蕊,又看了看背后瘦伶仃的桔丫,从袖袋里摸了个荷包扔过去,转身就走,慢悠悠的送了句话初来:“莫忘记了你姓颜。”
玉蕊任那荷包落在自己面前也没伸手去捡,死死抿了唇,眼里起水汽,直直看着远处施韫杰小心翼翼的扶着翠娘上船。
陈大郎早在一边看见了,见施韫杰走了瘸着脚一拐一拐跑出来抢了玉蕊面前的荷包就跑,一面解了荷包哈哈大笑:“五两,竟然有五两银子,真是大方啊,今儿就去收拾秋娘那小娘们,看她还理不理我。”
第64章 探底
佩兰才到清风楼就瞧见胡嘉宁从车上下来,离这放榜的日子越近胡嘉宁心里越发有些慌乱,存了个找佩兰说话的心思,倒没见着佩兰来知画园,便叫人打听了,知道佩兰这几日在清风楼听武松打虎,那说书的先生一到紧要处就停了说些别的,一段武松打虎倒说了快四五天还没结果,吊得听客日日往清风楼跑。
两人要了个位置最好的包间,胡嘉宁既存了个结交佩兰的意思,一切自当是顺着佩兰来,点了平素佩兰最喜欢的几样点心,肉松饼、核桃酥、油角糖糕、桂花莲藕糕,这几样都是油糖甚多的,陈氏养生再不吃这些过腻的东西,胡嘉宁跟着素日里也清淡,点这四样另外选自己素日喜欢茯苓八珍糕,再要了壶红茶。
东西上齐了,待诏娘子弯腰掩门出去,胡嘉宁眼神朝佩兰脸上一瞟而过,“随意点了几样,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若是平日里佩兰自然是欢喜的,几样点心除了那茯苓八珍糕她不爱之外,其他都是她喜欢的,今日却没了兴致,伸手朝那盘桂花莲藕糕点了点,“我最讨厌桂花。”
上次聚会佩兰一人吃了一盘子桂花莲藕糕,胡嘉宁瞧着佩兰一肚子怨气的样子,心里暗自喜欢,越是这个时候才越好套话呢,便也顺着她的话头,说些体几话。
佩兰积了满腹的怨气正没人说了,在胡嘉宁三言两语下,便将那芙蓉玉镯子的事倒了个干干净净,胡嘉宁听了个明明白白,连今日里温家大娘子要加聘礼的事都套了出来。
便不再多话,直起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眉凝冷意,眼含不屑瞧着佩兰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倒像看戏一样,随佩兰说什么都只浅笑颔首。
佩兰起劲还要再说,胡嘉宁不耐打断她:“瞧,说到武松打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