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转头看了一眼:“你爸去送你,放心吧,他在,你丢不了。”
车发动了,父亲才上了车,把一件皮大衣披在姐姐肩上。
父亲带着姐姐到了乌鲁木齐市。
好在箱子不是太大,父亲一个人就可以抱起来。他让姐姐把行李放进去,两个人抬着,一起坐公交车到了毛纺厂。
的确,毛纺厂是最后一天办理入职手续。父亲帮着姐姐把手续办完,把箱子搬进宿舍,又给了姐姐一百元钱:“你要到下个月才能领工资,这钱省着点花。”
姐姐点点头,还是不说话。可能很久没有和父亲说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父亲帮 姐姐把床铺好,把箱子放好,然后出去了一趟,在附近给姐姐买了脸盆、毛巾、饭盒,暖瓶、还有拖鞋。这些都是临走之前母亲特意吩咐的,一定要买新的,出门了,别让人家瞧不起。
父亲安顿完又笑着对旁边床的田玉群说:“你来的早,一会带着我家兰兰去买点饭票和菜票。”
田玉群笑着说:“没问题。我都知道,一会我带她去。”
父亲没来得及坐下就去水房打开水,放在桌子上:“兰兰,打开时小心点,别烫着。出门左拐到头就是开水房。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啊。”
父亲说完就朝门口走去。姐姐也站起来跟着父亲后面。
到了门口,父亲挥了下手:“进去吧,外面冷,我走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父亲边挥着手边走,姐姐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大声喊:“爸,过马路看着车。”
姐姐大着嗓门喊,就担心父亲听不见。看见父亲回头,又提高了嗓门喊了一遍。父亲没有回头,还是回了挥手回答:“晓得了,快进去,外面风大。”
姐姐进了宿舍,爬在床上就开始哭。田玉群笑着说:“王兰,你可真娇气,啥都是你爸帮你干,你还哭,舍不得就回矿上吧,整天可以住在家里。”
姐姐哭的不是离不开父母,而是看着耳聋的父亲为她默默的做了这一切,她还在心里怨恨,她是后悔自己的固执和冷漠。其实父亲心里始终装着自己,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姐姐后悔自己没有去把父亲送过马路,后悔自己不该和父亲置气。
哪有孩子不挨打的,挨打的孩子也不该记恨父母啊。
姐姐去上班 ,三班运行,最开始不习惯,写信回来给母亲说,太辛苦了,太累了,腿都是肿的,她还是想回学校重新复读,这一年她一定好好学习,一定考上。
母亲心软,她心疼姐姐,她和父亲商量能不能让姐姐回来。
父亲坚决不同意,还是那句话:兰兰不是学习的材料,再读一年也考不上。
正巧,二中的庞老师上来办事,他曾是姐姐复习班的班主任。
庞老师以前也在煤矿工作,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文化大革命期间,他被拉去批斗,连带着他的家人一起遭殃。他白天上班,晚上批斗,家里的一切都靠那个多病的妻子,妻子没有工作,两个孩子年龄还小,经常饿的哭。
母亲当时是班长,轮到她批斗的时候,她就让庞老师回家,有时候悄悄给庞老师家送点玉米面。也就是这点交情,庞老师一直记在心里。母亲是觉得人家一个文化人,那里会做那么坏事,她同情庞老师一家人。
庞老师后来落实政策,去了学校当老师,妻子也安排在学校搞后勤。所以姐姐在复习班的时候,庞老师 也是重点关照,无奈姐姐实在基础太差。
庞老师到家里,母亲直接问:“庞老师,我家王兰再复读一年,有没有希望?”
“她是挺勤奋的,可惜底子太差,再上一年技考高中进普通班可能没大问题。”庞老师想了一会才回答,接着又说:“你家晓晓有点可惜,应该考中专,今年的专业多好啊,部队卫校,进去就当兵,女兵多神气,而且还算军龄,以后没有了,以后的卫校就是地方上的了。不过,她读高中也好,进了尖子班,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槛了。”
晓晓就是我,出生的时候太小,父亲随便给我起名小小,学名王小。后来该上学的时候母亲说,把大小的小改成日字旁带着希望的那个晓,叫王晓,小名叫晓晓,这孩子命大,就叫晓晓。
以后我的大名就是王晓。但 家里人和熟悉的人都叫我二妹,喊习惯了,整个矿上的人也都叫我二妹。
父亲在一边接过话茬:“兰兰上了高中,毕业后考不上,还不是一样在家待业等着招工,不如现在就出去工作的好。上那个高中没啥意义。”
母亲最讨厌父亲这种认钱不认字的嘴脸,离刻反驳:“你懂啥,孩子多读书就是好,我要是多读书也不会跑新疆来,更不会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