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捕头回了神,也要过去帮忙。
周青云改了主意,吩咐他:“你去堵门,免得他逃了。”
林捕头踟躇,磨磨蹭蹭去了。
佟善抖着肥肚子,为难地说:“他他……他是我舅子。”
周青云扮了个鬼脸,随即一脸同情道:“千防万防,身边人难防。”
佟善面色如土地看向了窗外,他听懂了这话,可是舍不得责罚心头肉。倘若扭送了舅子,夫妻间必要生嫌隙,因此他压下恼怒,挤出一个笑,讨好地说:“大人,我的意思是舅子并无贼心,我替他作保,前两日家里上上下下都搜过,并无异样。”
“周松,查他鞋底。”
又是这活?
周青云扬眉,不轻不重道:“偷到了县太爷头上,罕见,除非……”
除非知道这人铁定要完蛋。
周松不再犹豫,按住人,将他的腿高掀,抬脚一踹,刚好将鞋子铲飞,果然摔出来一个薄油纸包。
佟善比谁都急,再顾不上别的,颠颠地扑过去捡了,不嫌脏臭,当即就拆了,里边果然是那几张银票。
“等等,这是脏银。”
啊?这是我的宝贝,我攒了半辈子的心血!
佟善绞尽脑汁想词,周青云朝冯主簿使眼色,这样没危险的立功机会,冯主簿很乐意上,横竖外边的油纸已经撤了,银票在哪都是香的。他上前,抽走银票,展平,双手捧着,送到周青云跟前。
佟善如丧考妣,惨白一张脸,仓惶喊:“那是家母的嫁妆银子。”
冯主簿得意道:“不对吧?我记得清清楚楚,老人家是青槐乡仁里人,那里田地少,大人不是说过,令堂少时在河里打鱼补贴家用,十分的能干。这样的出身,哪来的千两万两银票做嫁妆?”
“我记错了,是我夫人……”
外头婆子高声叫:“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跑了。”
佟善瘫软,跌坐在椅子上,他心痛如绞,却不敢追着去。
周松情急,问:“要不要追?”
“不用。”周青云拈着银票,笑眯眯地说,“小偷小摸常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这美人局,女人是饵,这位才是主谋,带回去审一审,说不定能挖出大案子。佟兄廉洁奉公,贼人看走了眼,这银子,应当是前头偷下的……”
佟善剐心一般疼,还得挤出一个笑应是。
“叨扰了,十二再来祝贺,告辞!”
一行人往外走,林捕头走两步停一步,到底狠心丢下了可怜巴巴的佟善,跟了上来。
等拐回了二院,周青云将手里的银票甩一甩,笑道:“银子多了,难免招贼,早些分了安心。见者有份,来来来。”
那舅爷高声叫:“好啊,原来你也是……”
周松抽出腰间擦过尸水的汗巾,堵了他的嘴。
冯主簿和林捕头面面相觑,嘴上喊些推辞的话,却不敢说这样不好。
周青云痛痛快快分钱,一人分一张,手里还剩两张。
冯主簿忙喊:“大人最辛苦。”
林捕头捧着银票出神,慢了一拍才跟上,照着他的话说。
周青云说:“不好吧?不如这样,这小子也算有功,总不好叫他白干。再者,未免他将此事说出去,拿点钱堵嘴,总好过塞臭袜子。你们说呢?”
这布巾有股比屎还玄妙的气味,佟家舅爷这两年养尊处优,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呕出一嘴的秽物,吐不出,只好原路咽回去,越想越恶心。此刻听得他这样说,只盼着能尽快脱身,忙不迭点头。
周青云将手里的银票对齐,一丝不苟地折叠,再折叠,而后收进怀里,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银锭,看了看,又将它塞回去,换成两块碎的,郑重地给了出去。
冯主簿背过身偷笑,佟家舅爷心里骂了一万句,却不得不接下。
周青云使了眼色,周松一松手,这人飞快地蹿出去,穿过二门往远处跑。
周松吹了哨,周三露脸。
“跟上他。”
周青云好脾气地解释:“这是去查查他上边还有些什么人。”
林捕头直冒冷汗,暗自盘算着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
周松问:“大人怎么知道是他偷拿的?”
“这么要紧的东西,不好偷,身边必定有内应。那管家衣衫陈旧,愁眉不展,定然不是他。人一得意,那是藏不住的。”
“还有许多人……”
你连他有个年轻老婆都不知道,怎么知道那是舅爷?
“我问你,你看出什么来了?”
周松回想,恍然大悟:“儒巾!他是个读书人,还有绦环,鞋头,衣着体面,就不至于沦落到卖身为奴。那夫人得宠,替兄长置办些好货,也说得过去。我只知道这些,还请大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