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也信?”
“不信,不服,我画的萝卜、南瓜才是天下第一。”
“得了,别吹了,赶紧说事。”
“传说竹先生隐居铜狮,占了几座山,潜心作画,任何人不得打扰。野豹岭这个匪巢,传说中凶神恶煞,剿不动,但无人经历过。听说姜通达派了心腹和大队人马在铜狮找他儿子的遗物,我凑巧捡到了几张账片子,记的是某年某月收多少多少,有的一月百来斤,最多的一月三百斤。对了,万府台怎么都瞧我不顺眼,连连声讨……”
“行了。”
一堆传说听说,万一查不出来,他能撇个干净。皇帝心里早就有了数,没跟他计较,用指尖轻点书案,接着说:“万家有个姑奶奶在长春宫,这是第一件事。”
周青云抢着说:“盗亦有道……”
皇帝斜睨,不悦道:“又有哪门规矩?”
“好吧。皇上,请吩咐。”
“她常伴太后左右,朕怀疑她和外边私通消息,明日你跟朕过去请安,替朕留意留意。”
是太后非母后,这情分,值得商榷。
“不用动手?”
“她为人谨慎,又得太后看重,不会轻易让你靠近。”皇帝知道他见识少,又说,“宫令女官,正一品,身边总是跟着一堆人,皇后贵妃都要敬她三分。”
“那就让她来接近我好了。既是古井,恐怕不会露痕迹,表面看不出什么。”
皇帝大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个了。是有几分标致,庵里的尼姑见了你,可能会动春心,但她那样的人,当真是古井无波。这美人计,用过,惨败。”
“不不不,让她将我视作敌人就好了。至于怎么安排,那是皇上您的事,我可不管。”
“只要你不怕污了名声,那行,今晚你留宿这边,明早就会有人来训话。”
他这张脸,最好做文章,本就有人怀疑周家会用他来接替周三承宠。
周青云得意道:“外人爱说什么,由着他们去。我脸皮够厚,不在意。我娘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不会生这等闲气。我娘子明察秋毫,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皇帝难得没奚落,垂眸道:“好福气!”
“那是。”
他没有借机抱怨身世,皇帝又有些意外,不经意就辩了一句:“我没有明令禁止他生儿育女。”
那他也不敢啊!
周青云配合道:“是周家老虔婆恶如虎,她就该死!”
这算不得假话——在周家人眼里,周祯是皇帝的禁脔,容不得半点瑕疵。
“我知道了。”
这天下,要操心的事太多,有些事,不是他没想到,是管不到那么多,只能丢一边。
想要做个十全十美的普通人,尚且难做到,要做一个面面俱到的皇帝,就更不可能。
“您知道了,那给我个免死金牌啊。以身犯险,我得求个保命符。”
“戏看多了吧?没有那玩意,丹书铁券不是个好东西,谁得了它,只会死得更快。”
“就是这么一说,我眼下身份不明,总得有个吓唬人的玩意,不然谁见了都能踩两脚,一步都走不动。我看这佩就不错,扳指也行,能都给就更好了。”
皇帝忍着笑说:“你的心也太贪了!”
“只借来用用,等我走的时候,再还给您。”
皇帝给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那不成笑话了。
皇帝解下碍眼的辟邪福袋,丢给他。
“长春宫彭神仙给的,那边的人都认识这个。”
“宫里也养着道士?”
皇帝嫌道:“哪里没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对了,那庵堂和寺庙里都有鬼,道观呢?”
“和顺宫,我想查,暂且没寻得引子。我撩了一下常住那里的梁裁缝,观里的人立刻把他打发走,撇得干干净净。”
“可疑吗?”
“我看谁都可疑。”
皇帝很想说“我也一样”,可他不能像这家伙一样随心畅言。
悲哀!
袁梅在门外提醒:“皇上,二更了。”
“送两壶酒来,这里的事,不许外传。”
等人一走,皇帝苦笑道:“不许传的,一定会传,一万双眼睛盯着我。想必周三跟你说过,当年我假借他的名号躲起来撒气。”
周青云摇头道:“我与他,只是陌生人。”
周祯不敢透漏皇帝的事,他也不必问,自己猜得出来——皇帝想得出立靶子的主意,就不是个甘于被拿捏的,说什么迫于师命闭关苦练,实则是关门放肆,释放心性。
锅让教他武学的周祯背了,他得一个勤学苦练的好名声。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宝贝儿,心肝肉,命根子,都是些疼爱牵挂的鬼话,嗐,谁说鬼话能越得过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