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周青云意料,万衡当真将这事压了下去,众人重回饭桌,酒菜茶全换了,热腾腾的。
同志县的胡县令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是否看出什么端倪来?方才……”
“眼熟,多看了一眼。这样的事,外人看不出来,上回那事,是走大运,凑巧猜中了,近来连着走背字,帮不上忙。”
方师爷清嗓子,又招呼“吃菜”。
饭吃完了,众人移步去厅中议事,毕竟府台大人说了今日主要为议事,宴请只是顺带。
议的是旧事:过冬。
唐县令站起禀报,接连说了十七八条利民之策,周青云借机垂眸打盹。
下一家是矾山县的康县令,封矿的事才说到一半,人就不对劲了:先是着急吃茶,灌了自己这一碗,转身不顾身份又夺了汤县令那一碗。这急渴的模样惊到了众人,他来不及解释,捂着喉部呻吟,接着摸向心口,随即不受控地呕吐。
方师爷立即唤人传大夫来,大夫还没来,小刘县令也站起来喊“救命”。他抱住头也没能稳住,身子一歪,摔在椅子上,手指抽搐,嘴里不停喊,同样骇人。
大刘县令转头看向方才坐在两人之间的周青云,周青云睁大了无辜的眼睛,摊开手说:“刘大人别担心,周某无事,好好的……”
他一说话,其余人都看过来。他站起又跌坐,再“勉力”站起,又跌下去,随即头软绵绵地瘫向他和唐县令之间的香几。
第110章
万衡看向了方师爷,方师爷用眼神示意照旧——这厮假装中毒蒙混过去,确实比喊冤更好。
“大夫,这里还有一位,快来把个脉。”
大夫一上手就皱眉,方师爷跟着蹙眉,果然,大夫急道:“这位的脉象更乱,得赶紧灌药。”
怎么回事?明明没有动他。
那黑羊血端了来,周青云闻着味就吐得一塌糊涂,吐尽了,脸色竟好了不少。
万衡存疑,正要发话。周青云感激涕零,扶着椅子勉强坐正,深情地望着他,缓缓道:“有大人庇佑,周桭心安,好了许多。”
方师爷想要灌药逼他,万衡想起这个人就犯恶心,急不可耐,指着他手上戴的念珠道:“你的珠子怎么变了样?”
周青云惊骇,盯着自己的手腕,像是看到了野猪蹄上身,拼命甩动。
珠串落地,侍卫一个箭步冲上来,用剑挑起它。
就那么巧,外边有人来报“关在柴房的小厮死了”。
方师爷急问:“谁?”
“待审的钱小林。”
众人一齐看向周青云,周青云挨个看回去。
胡县令向前一步,朝万衡行礼,垂首道:“请府台恕罪,下官先前瞒了一事,眼下不得不说了。”
“快说!”
“前次来府衙回事,拴马的时候,这小厮前来套近乎,单问起周县令,似乎有些交情。再者,开宴前周大人离座两次,席间又起身两回,实在不寻常。”
在场的人,再次看向周青云。
周青云扶着香几缓缓站起。
方师爷还用那一套:“想是先前打过照面,信口提起,不过是想抬抬自个的身份,这些狗奴才,很不老实。”
周青云摇摇晃晃站住,朝他拱手致谢。
唐县令看向大刘县令,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便说:“这事不好妄加论断。回来时,饭菜已换过,先查验一番,看毒下在何处。”
门口有书办来报:“回大人话,已验过,毒下在茶碗里,康县令和刘县令的茶碗里都有,周县令的茶水无毒。”
万衡一掌拍在椅圈上,怒吼:“好大的胆,竟敢……”
周青云心平气和提醒:“大人,上回的事……上回您说我是不得多得的人才,不会干那样的事。眼下也得相信我才好啊!”
方师爷跟道:“确实如此,我看周大人不是那样的人。那念珠又不是他带来的,且他与两个县无冤无仇,犯不着……”
万衡气道:“那念珠怎么回事?”
侍卫已将它浸在水碗里,大夫拿出银针,插了半天还是银色。
按计划,这里验出毒,再提落梅庵一案里他用的“乌烟瘴气”等词,好叫人知道他毁僧谤道,有意针对大师。
万衡皱眉,刚要质问“怎么回事”,方师爷知道他的脾气,忙抢着说:“如此看来,凶手确实另有其人。”
他朝侍卫使了眼色,侍卫便跪下来回话:“大人,下毒的法子多了去了,光查一个念珠可不行。大人的寿辰,接连出事,是我等护卫不力,恳请大人准我们搜查,早些将歹人找出来,好将功补过。”
又有人进来回禀:“大人,传菜、管茶水的人已看管起来,搜过,查过,没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