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不搭理她,又看向了西北角。
正值梧桐落叶,屋顶上积得多,风一吹,几片摞在一起的枯叶同时掀动,远远看着,像是只活物。
智因嗤鼻,对身后的大弟子说:“了亭,你替这位糊涂的大人解解惑。”
“是。”了亭讥讽道,“大人少见多怪,连叶子也不认得了?回头多送您几筐,往后就记得住了。大人,时间不等人,你这样拖延,是没有用的!了望,把名册拿过来给大人。他老人家品阶最高,先杀谁后杀谁,就由他来定吧。”
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着许多名字,周青云想看清楚,不由自主地朝着它走。
“等下!”周青云蓦地回身,一把拽过弓着背的冯康,用力将他送了出去,很无耻地说,“那笼子太大,我不喜欢,让三老爷暂代吧。他是宏拓三年的举人,在县衙当差十余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十分要紧。”
欸,不是说好了拿你来换人质的吗?
冯康快哭出来了,哆哆嗦嗦提醒:“大……大人,泥鳅。”
“我记得你属猪,正好!”
好个屁啊!
我的娘喂,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冯康哀嚎一声,不管不顾朝他扑过去,抱住腰身,带着哭腔叫嚷:“我家三代单传,我是我娘的命根子,是冯家的指望,我还没生出儿子,我不能死啊!要死我们一块死,大人,别丢下我,大人大人……”
一个求保障,一个急着要甩开累赘,县衙里两位尊贵的爷,完全不顾体面,闹成了一团。
智因暗自得意,见门上的香快要到了头,高声道:“时辰已到,先杀……”
脖子上的冰凉,让她没法继续喊下去。她扭头去看徒弟:了亭倒下了,身下一滩血,了望也帮不上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廊柱边的了知被人压着跪下了。
剑刃收紧,压得喉咙难受。她要是再妄动,那是自我了结,只能用余光去瞥。这黑衣人几时冒出来的?她安排了这么多人,竟然没人知道。她抬眼往上望去,一见到屋檐下的透空山花,马上悟了:刚才那厮东拉西扯,就是叫她们厌烦,放松警惕。
千不该万不该,唉,此时懊悔也无用,好在还有后手。
“周大人,鱼死网破又有什么意思?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你脚底下踩着……”
“火药呗。”
周青云撕开已经呆傻的冯康,用力跺脚,而后围着智因走来走去,故意胡说八道激怒她:“来啊,来啊!轰轰轰……老货,你的人,早被我策反了。你看看,没人敢……”
“嗖”,凭空飞来一支箭,周青云险些没躲过,好在它被一锭银子打偏,飞去了别处。亭子里的殷若接连丢出两把铁珠,掷向屋顶的弓箭手,而后像猴子一样,一荡一勾翻上亭顶。她的脚还没落地,右手藏着的第三把暗器已经飞了出去。她没停留,立即跃过去,面对面对付漏网之鱼。
周松出拳砸晕捏在手里的了知,对着那堆人吼“趴下”,而后火速冲去解决看守人质的年轻尼姑。这几个手里拿着刀,身边有人质,但忌惮师傅还在人手里,束手束脚。智因惜命,生怕她们胡来会牵连到自己,连连摆手,她们习惯了听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凭功夫硬碰硬。
林拾一和林密奔的同个方向,都是那处竹龙景观。
两条竹筒长龙,把泉水引到院中,让池水始终清澈,让院落多一分雅致。两人各掰一条,用手扣紧连接处,将悬在池上的它改道落地。泉水向四周蔓延,脚底下的木板颜色加深,范围迅速扩大。
不能确定这样真的有用,眼下还得找到引火的人,引火的点。两人一东一西,开始搜寻。
周大人也忙,窗里的暗器对着林拾一和林密吹,他将落叶扇掷出去,打落叉竿,让支窗落了回去。一支暗箭透过窗纱飞了出来,林拾一留了神,及时闪过,还有一支箭想是撞在了窗框上,没出得来,只听得里面骂了句村话。
“师爷!”
周松将手指塞嘴里,吹了哨。
墙外翻进来几个武艺高强的侠义之士,帮着收拾了残局。躲在屋里放冷箭的人,提早了结了自己,屋顶上的弓箭手全员重伤,捆成一长串。
等到冯康把看守外围的衙差们找来,里边已经完事了。
侠义之士不想被盘问,悄悄地离开了。
该绑的绑了,该解救的解救了。周青云嘱咐三老爷带队回城安顿,特意提醒他:“路上会遇上二老爷和徐典史,你把坏人交给他们,这伤……治不治的,让他们看着办吧。这些没涉案的,你自己管着,回了衙门直接带到三院里锁起来,门上留几个人把守。一切等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