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闻易一时语塞。那头的沉默像是对江风夷的拷问。
“算了,我现在过去。”她知道今晚的聚会对丁闻易来说很重要。
孙见智已经暂停了电影,望向江风夷。她看到江风夷在一瞬间变灰了。
“对不起,我得回去帮丁闻易办聚会。”
孙见智不解,讪笑着说:“聚会?你不是说今天很闲吗?”
江风夷不敢承认她是为了逃避聚会才投奔孙见智的。她支支吾吾,感觉自己像被夹在电饼档里烫但翻不了身。
孙见智一眼看穿了她:“既然那么不乐意就告诉他你不想去呗。”
江风夷犹豫片刻,提起背包:“我还是回去吧。”
孙见智忽然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伪笑的脸耷拉下来:“我就是跟你撒了个谎,不至于罪大恶极吧?”
孙见智也站起来,房子里新鲜的冷空气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晰:“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编一个假的梦?参加那些你不喜欢的聚会,学习他的生活模式,创造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新生活,这样可以治愈你吗?”
未曾料到话题会忽然上升到这样的高度,江风夷愣了很久,才说:“你什么意思?”
孙见智好像生气了:“你把丁闻易当作救命稻草了。爱情不是万能的,等爱情的亢奋退去,等待你的是什么?”
江风夷脸色变了,反问她:“他救不了我,那你救得了我吗?”
“我也救不了你。”孙见智的语气变缓和了,“我们寻求安慰的方式总是希望灵魂被看见,被理解,可人和人的悲喜本来就不相通,你只是正好被丁闻易瞥见,就把希望全都压在他身上,可他总有看不见你的时候,到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江风夷垂着眼皮沉默。
她听懂了孙见智在说什么。但她不想往那个地方走。因为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她和自己喘不上气的思想。
“没人救得了你,你要学会自渡。”孙见智说。
“讲经啊?说这些酸不拉叽的话有什么意思。我没文化,听不懂。”江风夷勉强挤出笑,“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孙见智不冷不热地说:“你还帮我干活了呢,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就是披萨买大了而已。这句话听得懂吧?”
江风夷绕开她去房间里换了衣服,在房门口换鞋时,她回头看,孙见智正拉开窗帘,投影仪上的画面定格在艾玛•斯通试镜时表演落泪的时刻。
第46章 月亮
除去落地灯,丁闻易的房子里有十二盏灯,巧妙的数字。江风夷坐在一大桌自助冷食后的沙发上,仰面望着蜂巢状的硕大银色吸顶灯,红酒顺着食道滚下去。
耳边的声音很复杂,她从冷盘前驻足的人那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一个人赚大钱了,但不光彩,大家都很敬佩他,带一点点嫉妒。
偶尔有人和她打招呼,其中一半人叫不出她的名字。对这里的人而言,她关于护理和犯罪的知识荣幸地等于知道如何建造一所航空母舰的知识,即无价值。
“怎么样?开心吗?”丁闻易不知从哪个人堆里冒了出来。
“开心啊,很多好吃的。”
丁闻易在她身旁坐下,吻了她一下,指向一个被簇拥的老人:“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叔叔,他就是老院长,我叫他任叔叔,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江风夷不想巴结任何人,但她掩饰了自己的为难,跟着丁闻易朝那个看不清的光辉形象前进。
短短几十米的路,她在煎熬中反复质问这个社会为什么要歧视不喜交际的人。她只想回房间和猫待在一起。
丁闻易对朋友间攀比伴侣容貌与财富的行为百般不耻,但也承认自己多少想被同僚投以艳羡的目光。他自信地认为江风夷才貌超群别具一格。
江风夷心照不宣地配合他的幻想,满面春风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任叔叔呀?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我还说不知道谁那么好运能遇到闻易这样的好男人——”任院长看向丁闻易,抓可乐的手伸出一个湿指头指着他,“现在一看,倒是你小子高攀了!”
原来只看一眼,说一句话就能看出谁高攀了谁。江风夷认真地在心里抬杠,脸上笑出眼尾纹,嘴角也觉得僵硬:“任叔叔过奖了,其实是我好运气。”
“小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护工。”
“护士吗?”
“不是,是护工。”
任院长显然还在等些什么。
她熟稔地补充:“我是槐北医科大护理专业毕业的,做护工大概三年了。”
任院长顿了顿,笑说:“小江姑娘,气质很好,不卑不亢,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职业选择也很有魄力。你和闻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