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你别管她。”
爸爸挂断了电话。
江风夷的眼泪掉下来。等她回家时,姐姐已经走了。她没带钥匙,只能坐在门口哭。
妈妈回来后,让江风夷给姐姐发 QQ 消息打探情况。她只回了一句:在槐北打工,不用担心我。
那天夜里,爸妈又吵了个通宵。妈妈怪爸爸不早点告诉她,爸爸说“等她出去吃苦了自然会回来,我们就是太惯着她了”。
江风夷已经哭干了身体里的水分,鼻子又干又痛,窝在乱糟糟的床上昏睡过去。
到春节,小地方人情世故看得重,爸妈在串亲访友中忽略了姐姐。江风夷给姐姐发消息,她有时几天才回一两句,有时干脆不回。直到快开学,茶几上的糖果点心堆满又消失,姐姐也没回来,江风夷才发现她的 QQ 注销了,电话也打不通。
妈妈开始着急,拉着江风夷去报警。
接警的人是爸爸的朋友,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
“江望第又打架了?还是逃学偷东西了?”他靠着椅背,扫一眼两人,眼睛在笑。
江风夷看到妈妈的脸突然变得通红。
妈妈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不是,这孩子不懂事,前段时间离家出走了,现在联系不上,我有一点担心她。”
他指尖上旋转的笔跌下去,啪的一声响,又被捡起来接着转:“我听说了,她不是去槐北打工了吗?”
“是啊,可是都要开学了……”
他尖着嘴吸溜一口茶,又撇着嘴思索片刻:“行,我知道了,回头帮你打听一下。”
“只是打听吗?这不能报案吗?”
“报什么案?法盲……青春期小孩子不都这样,叛逆得要死,你说两句,她回顶十句。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女儿,她就是怕你们抓她回来上学……她那个样子,上学还不如不上,出去打工几年,说不定钓个金龟婿开台宝马车回来,给你们家长长脸。”
“是是。”妈妈点头,一缕枯发在额前晃,“可是她都没满十七——”
他把笔轻轻拍在桌上按住,身子也坐直了:“虽然说我跟老江也算认识,但我们不能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浪费警力,你也要理解一下,你知道交阳县每年辍学打工的人有多少……”
回家路上,妈妈走得很快,江风夷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她记得妈妈狠狠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废物”。
一直到开学,姐姐杳无音讯,大家都默认她是从此不回头了。
第3章 霞光
次卧的婴儿床没搬走,被房东用做储物篮,里面堆满肥胖的枕头和棉被,上方盖着一层碎花床单防尘。宁肯用它,他们也不用隔壁空荡荡的大衣橱。
房东的原话是:“以前他们都抢着住这个小房间,说采光好……而且没死过人……呸!一墙之隔,有个屁区别!”他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没有耐心。
房间直通小阳台,有一张床和顶窗的书桌。下午四点钟,江风夷坐在书桌旁,面对架在过道的白板。穿堂风摸过磁石吸在板上的纸,哗啦啦响,像一群鼓掌的白手。
她起身关上房间门。
白板分成两个区域,右半边留给嫌疑人 1 号。江风夷给他涂了黑脸,底下跟着侧写信息:
男性
出生年龄 1980-1988
2006 年左右就读于槐北医科大学
可能的职业:医生,护士,医药销售等
……
左边许予华和赵平原的名字挤在一处,江望第孤零零架在最上方。
赵平原是医生,许予华是在 2007 年遇害的,和江望第失踪的年份相同。
江风夷正发呆,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开关门的声音。她打开房间门看,客厅空荡荡,但地上拖鞋的位置变了。
有人来过。
她冲进客厅抓起西瓜刀,在屋子里疯跑。
卧室的衣橱被打开了,衣服扒拉得满地都是。江风夷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挤成一簇的落地窗帘上。握刀的手湿滑滑的发软,她用裤腿抹掉汗,换了只手,扑过去掀开窗帘——空的,再掀另一侧,还是空的。
她掏出手机气势汹汹给赵崇山打电话:“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进租房来?”
“我没进。”他说话带着搓麻将的背景音——“碰!”
“刚才有人进屋了,你把钥匙给过谁?”
赵崇山离开牌桌,走到僻静的地方:“反正我肯定是什么都没做。这个房子不干净,我警告过你的。你要退就退,押金可以还给你,剩下的租金你就别想了。”
电话挂断,江风夷打开手机,把放在购物车里等节日降价的针孔摄像头买了下来。
小区里的老人每天都会聚集在楼下聊天,江风夷洗了一串病人家属送的葡萄,用篮子端下楼,水滴滴答答沥了一路。像沸腾的火锅投入一盆新菜,江风夷一来,树上的鸟都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