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姐姐没吃,回家路上也什么都没说。
爸爸咕哝道:“你这个当妈的,不跟她说清楚这些?穿这么短勾引谁呢?被人摸了还不得吃哑巴亏吗?”
妈妈也很生气:“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就是望第截肢了,江明现个肇皮猪也要找别的地方摸的!没教养的狗崽子!从小就是个坐牢相!”
爸爸:“你朝我撒什么气?你当时怎么不骂他!”
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尖锐:“我日你妈的——你呢?你他妈的一声不吭,我他妈能不出来圆场吗?我一个外人,我要是翻了脸,你们家人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张口闭口就是脏话!嘴怎么这么臭呢?!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江风夷走在后面,看到爸爸高大的影子突然长出一个鼓槌,朝妈妈狠狠挥打过去。后来如何,江风夷用眼泪全冲刷到远处,忘记了。
夜里,姐姐在上铺召唤:“第二江,你睡了吗?”
第二江是姐姐给江风夷起的外号。姐姐很少主动说悄悄话。江风夷激动地坐起来:“姐姐,你还没睡啊。”
姐姐说:“你觉不觉得,有时候满世界都是人,但就是感觉自己特别孤独。”
这叹息她立刻听懂了,她怎么会不懂呢。她说:“姐姐,可是我和表姐都是支持你的。”
江望第躲进被窝里开始哭,床架子和她短促的呼吸一起颤动。江风夷也哭了,是和姐姐相似又相反的另一种哭泣。
这并非节日特供,而是他们家庭的一种常态。即使年奔三十,江风夷还要为同样的事情掉落泪。
孙见智家在五楼,没有电梯。江风夷的热泪融化这个冰雕的世界,物体变得模模糊糊,她摸着扶梯,跌跌撞撞下楼。在一楼最后一步狠狠跌了一跤。再爬起来时,鼻腔已经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她张开嘴呼吸,撞开花灯下拥挤的人流,朝自己家飞快走去。
“小江!”
“江风夷!”
“江风夷!”
一只抓娃娃机的铁爪钩住她的胳膊,脱手了,它变身成一把扳手,再次把她死死抓住。孙见智撞上来,把她稳住按在眼前。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江风夷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抬起眼只见一个霸凌的形象。她大吼:“这是你的策略吗?让我崩溃,让我破防,这样你就能出一口恶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算捅你一刀,只要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原谅我吗?”她用力推开孙见智,继续向前走。
孙见智不再言语,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狡辩,只能默默跟着她走。
江风夷没孙见智那双追捕亡命徒的长腿,她急于甩开孙见智,恨不得跑起来。最后知道跑不过,停在路边等出租车。没有哪辆出租车像电影里那样懂事地停在她身边。
她瞪着对面的交通灯:“你跟着我干什么。”
孙见智:“你哭成这个样子,又这么小只,会被路过的猥琐男欺负的。”
她把眼泪硬憋回去,跟着绿灯往前走。
差不多两公里的路程,惩罚似的只用两条腿轮换着走完。江风夷满头大汗,在小区门口站定:“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孙见智叹一口气:“我妈刚给我发消息了,她说她也对不起你,我代我爸妈向你道歉,他们不应该侵犯你的私人边界。你饿不饿,我请你下馆子吃点什么吧?”
道歉来得太快,江风夷丝毫没感到安慰,她甚至嫉妒孙见智,她不但有立即认错的勇气,还有肯认错的父母,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江风夷大脑一片混乱,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老鼠,就算是老鼠,我他妈连爱我的老鼠都没有。”
“你说什么?”孙见智不明白。她这症状看起来像磕了药。
一种崩塌感从头顶浇下来,江风夷骨头里那根用愤怒上满的发条终于耗尽力气,她以疲惫的平静向孙见智保证她不会干傻事:“我回去了,你回去陪家人吧。”
孙见智杵在那儿不敢动。
江风夷懒得再和她周旋,上楼回家,从冰箱里拿啤酒喝。
她知道不能怪孙见智。要怪就怪这一天,怪这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日子,把孤独像海浪一层一层推到跟前,把好不容易逃开的她一次一次抓回去。
第14章 Boo-hoo,I'm a slut like you——
许予华的亲戚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她一直很好,不知怎的……”。
似乎很多女孩在亲人面前是另一个人格,东窗事发前,她必定是安稳的、生活在平均线上的,她们仿佛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撒了一种防腐剂,不允许有半点出格,不能有情绪腐败。
后来江风夷又联系上那个传言中和许予华关系暧昧的文姓男老师,但他拒绝见面,什么都不肯说,她几番辗转才找到了燕子,她曾经是许予华的好朋友,和她在同一所中学教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