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毛线帽不多,他早先找了几处都没找到。他在街口踌躇不决,最后还是没有折返。
清晨,江望第把行李装了满满一箱,多数是给家人的礼物。那天是 8 月 1 号,她的手机没有话费了,只能一直守在门边听。开门的人要么是陆平,要么是艾米,要么是死,要么是生。
锁匠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在外头敲:“在家吗?”
艾米的声音也在问:“Gaby?你在家吗?”
“我在!”江望第跳起来,“快帮我开门!”
锁匠把门打开后就离开了。艾米的模样没变,江望第却肿胀发青像一条嫩蚕蛹。艾米走进屋,打量她的住处:“你怎么搞的?混得这么惨。”
江望第一阵窘迫:“没听你的话呗。”
艾米不解地看着她:“什么话?”
“没什么。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艾米才想起来。“我套了好几个袋子,实在太臭了,结果还是要去买桶。”她说着,双手从门外把一只胶桶摇摇晃晃拎进来,重重磕在地上。桶盖掀开,里面的血还是热的,溢出了塑料袋,那根粉白的脐带也泡在里面,甜腥味立刻爬满了鼻腔。
艾米有言在先:“我不摸啊,你要弄自己弄。”
江望第直奔卫生间,先吐了个够。
那一天江望第感觉自己真的长出了翅膀,快乐到发疯,像吸血鬼终终于砸烂太阳一样畅快。她把血泼满卫生间,用手蘸血在墙上写下诅咒:陆平我恨你。你去死吧!地狱见!
脐带和胎盘是艾米托人在医院买的,缠绕在花洒上,其中一头垂吊下来。浴缸旁留下一把剪刀。艾米举着那件绣有“丁闻易”的白大褂看:“既然他的名字是偷的,那这件衣服也是偷的咯?”
“何止是白大褂,他为了圆谎,就差把别人的皮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江望第拿过衣服,把它踩在桶里,擦干净里面的血,“我看他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彻底变成他。”
艾米坐进沙发里,嚼着那些进口零食,叹道:“老天爷!他家那么有钱,还要羡慕别人?那人得过的多好?哪像我们这种下等人,能有个房子就算是这辈子到顶了。”她把手提袋里的卫生巾、雨伞都掏出来扔进垃圾桶,塞进去许多巧克力。
江望第问:“有钱就有全部吗?”
艾米笑起来:“我生活里大多数的痛苦都是没钱造成的。所以对我来说,有钱就是有全部,像生病了吃药就会好一样。”
江望第转过脸看她,佩服她敢承认的勇气,并由衷地笑了:“我也是。”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艾米和江望第面面相觑。“是他吗?”艾米小声问。
江望第的声音也压低了:“不知道,应该不是吧?他从来不打喇叭。”
“他真的要把你杀了吗?”
“他会的。”
两个女孩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危险而紧迫的事。她们拉上行李箱,把塑料桶扔到大楼后方,从天台爬过去。江望第还想和许予华告别。301 没人开门,艾米扒在窗边向下望,看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从底下走过。
“是他吗?”艾米见过他的照片。
“是他!”江望第看了一眼,吓得立刻缩回来。
“我给她写留言条吧?你有纸和笔吗?”江望第有些后悔自己没早点准备。
“谁会随身带纸笔啊?回头再说吧,先逃命要紧!”
“那我得把手机还给她,这个不便宜的。”
她在手机的备忘录里留下一段话:我回交阳了,别告诉陆平我在哪里。等我给你打电话,请放心。江。两人撬开牛奶箱,把手机塞进去,江望第又从钱包里数了五百元压在手机下,两人匆忙离开。
下午,许予华发现了牛奶箱里的东西。她半信半疑地从天台翻去 4 单元,发现 701 的门虚掩着。
她喊了一声“小江”,想推开门,陆平立刻冲出来堵在门边:“许老师,你怎么来了?”他脸上没有血色,气息不均匀地喘着。
许予华向屋子里瞄了一眼:“小江在家吗?我带了点吃的。”陆平刚似乎正在拖地,满屋子的消毒水味飘出来。
陆平掉帧似的卡了一下,才说:“她去医院待产了。”
许予华点点头:“哦,在哪个医院?我这两天有空去看看她。”
陆平笑道:“在一医院,就不麻烦你去了,等孩子出生,我们再请你来吃饭。”
许予华没再纠缠。她猜想江望第也许是真的逃出去了,只是不知道门口的血滴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江望第没给她打电话,第三天也没有。日子一天赶着一天,如慌乱的脚尖踩着脚跟,许予华没有收到有关江望第的任何消息,她开始怀疑那部手机里的留言只是陆平的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