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中间,宋某一再请他返回,他都不回,说我们是贵客,理应送到山脚。果真如此吗?还是他在恐惧什么?非要亲眼看到我们离开才安心?
其三,不知你们发现没有,就在山腰处的荆棘丛中,缠绕着一条女人的发带。”
萧景,周辕等人面面相觑,都说上山下山之时,都有留意山路两边,但这条女人的发带确实没有发现。
宋慈接着道:“如今是草木繁茂的四月天,茶林山上绿树芳草,苍翠欲滴,而这条女人的发带又刚好是绿色,不仔细看,再加几分运气,实难发现。”
萧景道:“会不会是某位女香客,发带没系牢,而茶林山上,山风又大,便在上山下山之时,被风吹走了发带,缠绕在了一旁的荆棘丛中?”
宋慈道:“从发带面料的质地与色泽来看,这发带不旧,甚至可以说是崭新的,它遗落在山路边,应当就在这几天之中。
而天师观是坐北朝南,上山之路,也是由南往北,蜿蜒地通上去的。如果说这女人的发带是因为没有系牢,而被猛烈的山风吹到路边,那么最近几天刮的是东南风,这发带理应被风吹到西坡才对。怎么会落在东坡的荆棘丛中呢?”
萧景道:“大人是什么看法?”
宋慈道:“宋某的看法,这发带是被人故意抛掷出去的。只有借着人力,这发带才有可能落在东坡之上。否则,无风之时,就自然会落在山路上,有风之时,就会被东南风吹到西坡。”
萧景道:“女人为何要故意扔掉一根崭新的发带呢?难道说是被人强行掳上山去时,慌乱之中,灵机一动,摘下自己的发带,抛在路边,以引起过往之人的注意?”
宋慈道:“没错。你方才不是说了天师观的三大可疑之处吗?宋某也补充了清虚散人的种种可疑之点,宋某认为,这天师观,并非是真正的道观,道观只是虚有其表,实际更像是强盗的山寨。
这伙强盗,显然比其他强盗要来得狡猾。他们懂得伪装,说得明白点,就是让强盗窝以道观的形态存在,让强盗以道士的面目出现。从而瞒天过海,混水摸鱼。
如果想法更加大胆一些,宋某甚至怀疑天师观与毛人谷之间有勾结,清虚散人与‘毒阎罗’左巢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宋慈的这一说法惊得众人张口结舌,萧景也是深受震撼,但他一向知道宋慈的作风是严谨求实的,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而一旦说了,就想必是已有充分的依据在手,便向宋慈请教如此推测之理由。
宋慈道:“清虚散人说‘毒阎罗’左巢是蜀中人氏,是八年前来到此地的,之所以来,是因为蜀中大旱……这话完全是胡编瞎造。他或许不知道,宋某在升任广南东路提刑官以前,曾经做过一年左右的司农丞,对于我大宋各地的丰收,饥馑,水涝,干旱等情形一清二楚。蜀中各地,如成都府,嘉定府,潼川府等地,已经连续十多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了,何来的‘蜀中大旱’?可见清虚散人是满嘴胡说,信口开河。
由此可以想见,他所说的有关‘毒阎罗’左巢的身世,经历,所作所为,入观出观前后的种种事情,也必不可信。
现在宋某的看法,是倾向于清虚散人和‘毒阎罗’左巢,有计划,有预谋地布下了这场巨大阴谋,实施了这起惊天大案。
该阴谋大致来讲,共分两步。
第一步,先由精通医术与各种毒药毒物的左巢,进驻黄云谷,并在黄云谷豢养,培植大量毒物,并驯化黄云谷中的毛人,来进一步营造黄云谷的恐怖气场,败坏黄云谷的名声。
而黄云谷一旦变成‘毛人谷’,其恐怖的名声传扬开去之后,直接的一个影响,就是黄云道几乎荒废了,惜命的富人贵人们,更是不敢走黄云道,而纷纷选择走茶林道了。而至此,也便来到了阴谋的第二步。
这第二步,完全是承接第一步而来。当那些有钱人不敢再走黄云道,而改走茶林道之后,茶林山上,天师观中,清虚散人及其门徒们,便可伺机动手,杀人越货了。”
萧景叹道:“下官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出‘声东击西’之计啊。这很像是我们用簸箕在河里抓鱼,手脚拼命在河水的上游使劲,驱赶鱼群往下方游去,因为簸箕的口子就张在河水的下游了。
而‘毒阎罗’左巢与清虚散人之间也是如此配合的。一个拼命把毛人谷塑造成一处恐怖之地,连累黄云道也从此无人敢走,至少富人们惜命,是全都绕到茶林道去了。而茶林道便在天师观下,清虚散人正好张开口子,在茶林道上等着富人们如鱼群一般的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