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有罪(91)

小广场里陆陆续续来人,已经抢光了所有矮凳子,还有人围在周围。活动组织者正在用扩音器讲话,让大家调整位置。然后我看见了傅星的父母亲。因为楼层里没有斜坡也没有电梯,我不知他父亲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一把坐在轮椅上的妻子推出来,立刻就撒手,在旁边弯着腰大口歇气,立刻让我觉得这对夫妻很可怜。他们还不知道,大儿子立刻就要洗劫他们的保险柜,然后永远离开他们了,而我也是这起罪行的参与者之一。说是罪行,恐怕没什么问题。

主办方给傅星父母亲留了位置,他们坐在前排。七点四十八分,电影开始放映了。有那么两分钟,幕布上的电影画面让我有些走神。它的亮度比想象中要强一些,让这一整片的可见度都稍微提高了。我赶紧望向停车棚,发现钟雁出现在了一个我能勉强看见的位置,车棚里的光照在她背后,她走到居民楼墙边,右手朝上一振,似乎是扔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我看见二楼的窗户朝外打开了,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探出上半身,很快又缩回去。不久之后,一个男生下楼了,脚步很急,走向车棚。想必那就是傅星的弟弟。

那么现在家中只有傅星一个人了,但我根本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是否顺利。他父母亲的卧室里一片漆黑,我想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肯定是不会开灯的。至于车棚那边,我能看见钟雁和那个男生,准确地说是只看见了男生的背影。他正站着,像是在说话,别的没什么可疑的。钟雁应当是在他前方的阴影中。

然后我要做的,就只是等待。我听见身后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些鬼故事里的景象:山中的枯井,树枝上摇晃的尸体,若隐若现的白影。我觉得耳边一凉,往后睁大眼睛看了个仔仔细细,但这只不过是让我回到原来的方向之后,心里更加紧张。我抱着膝盖,使劲闭眼睛,直到眼珠子发胀,然后再睁开。

我再次把视线投向小广场的时候,发现前排最显眼位置上,坐在傅星母亲旁边的他爸爸不见了。我愣住了,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我身子往前挪,靠近土丘边缘,找到了他的身影。他正迅速地从人群旁侧走过,向着住宅楼的方向。

我赶紧把搁在手边的一把钢丝棉烟花拿起来,摸着黑捋出前头的引燃红纸,用打火机点燃。我觉得一次性点得太多了,非常亮,噼啪作响,甚至让我害怕会引起山火。

事实证明这担忧是不必要的,因为这些烟花质量似乎非常差,我甩了六、七秒就燃尽。我根本没法知道傅星是否看见了我的信号。正焦急间,我感觉脚步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还有两支烟花,之前没有一并点燃。这两只燃烧得稍微久一些。它们也灭掉之后,我仍然没看见傅星从楼上下来。不过他并不需要在他父亲回家之前逃跑,只需要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从卧室里出来。

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我使劲踩了几脚燃尽的烟火,确定没有再燃的风险,然后立刻奔下山坡,前往之前说好的碰头地点。

再次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我一度丧失了今夜能等到他们的信心,但是看见傅星牵着钟雁的手,一人稍前一人稍后地从黑暗中跑向我,那一瞬间,我难掩心情激动,好像自己真地参与了面向着新生活的一种伟大开拓。

“你们没事吧?”我说。

“没事,”傅星说,“我爸什么都没发现。但是他回家之后就不太愿意出去了,打算电影放完再去接我妈,所以我还得找个理由跑出来。”

“我这边也很顺利。”钟雁说。“我看见你爸回家了,在那之后我又拖了你弟弟好几分钟,才把他放走的。我当时想,既然你爸已经提前回家,那不管成不成,我拖着他太长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东西也拿到了?”我说。

傅星点了点头,但他似乎不太高兴。

“有多少钱?”钟雁说。

傅星不说话。

“怎么了?”

他依然不应。

钟雁去扒拉傅星的军绿色单肩包。傅星一开始有些抗拒,按住单肩包一角,让它紧贴身体。钟雁最终把手伸进去,一阵掏摸。

“轻一点,”傅星似乎有些气恼,“别弄坏了。”

钟雁最终拿出的,只是一叠稿纸。虽然我们身边的路灯光线很昏暗,但是连在旁边的我也可隐约看清,稿纸上是傅星的字迹。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来没投过稿,也没给人看过的诗。都是最近三个月创作的,是我最好的作品。我必须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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