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谁?”
“我找卓丽。”
“我就是。你要买货?”
谭嘉烁本来想说“能不能进去再说”,但是鱼腥味和妇人背后的黑暗,让她迟疑了。她发觉,没有像傅宝云这样和事情有直接联系的中间人引见,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哎,对,我想……我想看看货。”
“好的喔。进来自己挑。”
她们进屋了。屋子很小,又仿佛用杂物做了迷宫式的隔断,十分狭窄,且不像有他人共居。经过厨房时,鱼腥味最强烈,卓丽提醒她,妹子你注意脚下,不要弄脏了裙子。她们穿过了屋子,来到紧靠河流的后院,这里竖着一排排竹竿,晾晒鱼干。
“这头是今天刚刚晾好的,这一排是不辣的,这一排加了辣,都好吃,你自己挑。”
卓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递给谭嘉烁。
谭嘉烁两手各勾着塑料袋的一边耳子,有点不知所措。她取下两块鱼干,放进去。卓丽说,就这点哪够吃,再拿点,这几片都很好的,你看晒得像花胶,透光,好嚼又不会长肉,我给你挑。最后挑完了,一上秤,三斤。
扫完付款码,谭嘉烁借着做了客户的一股气势,说:“阿姨,您以前的丈夫是不是……赵英涛?”
“我是他老婆,他早就死了。”
“我们能不能先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和您聊一聊。”
卓丽眼中有疑虑,但她还是在一侧的竹椅上坐下了。谭嘉烁也坐下。
“您记得谁是朱琪芬吗?我是她女儿。”
卓丽沉默,稍微张开嘴。
“朱琪芬,就那个……”
“二十年前和赵先生一起受害的人。”
“我还不知道她有女儿。”
“您认识朱琪芬吗?”
“你先讲明白你找我要做什么。”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才四岁,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就想多了解一下我妈的情况,包括她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自从得知照片上的母亲并非朱琪芬,谭嘉烁的思绪产生了令她不适的裂变。在独一无二的“母亲”形象上,重叠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为了调查,她还是只能遵循一直以来的观念,即不幸身亡的女性,是朱琪芬,也是她母亲。
“你这个妹子,有话不直讲,哄我说是要买鱼,脑子精灵啊。”
“我不是故意骗您的,这确实不好开口。”
“哎,聊几句就聊几句吧,我晓得的也不多。刚才你问什么?”
“您当时认不认识朱琪芬。”
“见过她,没讲过话。”
“那您应该认识傅长松吧?”
“那当然。从小鬼精灵,爱吵事,坏心思,和赵英涛早就是好朋友了。我谈恋爱的时候,就劝过他,以后我们成家了,你少和傅长松来往,那个人是铁了心不走正道的。哎,我哪劝得动,傅长松说东,赵英涛不敢往西看一眼。两个人天天耍在一起,最后就搞成黑社会了。”
“傅长松前不久出狱了。”
“这种人放他出来做什么?就应该在牢房里面死掉烂掉。”
“他坚持说两个人都不是他杀的。”
“他说有什么用,你由得杀人犯去说,这个社会还有没有公德了。没有落一道雷劈死他,是老天没长眼,送他到牢房里面,吃吃喝喝二十年。我老公呢,地里头喝西北风咯。”
“其实,我也找过他……”
“你找他做什么?”
“就像找您一样,问问我妈当年的事情。”
“妹子哟,你犯大错了,这种人你惹不得。再坐牢五十年,他都本性不改。哎,我老公又惨又倒霉,你妈也是,非要和这些黑社会男的扯不清楚。”
“……我妈妈怎么了?她和您说的这些黑社会有关系?”
“就是和傅长松嘛。”
“傅长松和我说,在凶案发生之前,他和我妈妈根本不认识。”
“我说了他本性不改的吧。他哄骗你的。”
第23章 中部——遗像
“他怎么骗我了?”
“两人经常一起出出进进,我看见过几次,懂我的意思吗。”
“您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年我老公跟着傅长松到鹞子街做生意,他不要我同去,要我留这里看家。两个男的,天天在外面混,我哪放心,每隔两三个月,我就过去住一个星期,然后就看见了。姓傅的身边不止一个妹子,一个个妖里妖气,出事以后,我才想起来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朱琪芬。”
“警察来找您问过话?那您说过这件事了吗?”
“没有。”
“为什么没说?”
“我哪里敢。公安当时到底是抓他还是放他,不一定的。妹子你这么小,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社会比现在乱得多了。要是他没被判刑,或者很快放出来,找人一打听,发现我在他背后,交代了这些事,那我不危险的嘛。反正最后还是关了二十年,我交代不交代都无所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