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川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笑嘻嘻,“这五谷杂粮酒太烈,大人你与阳子兄弟以前不曾喝过这种酒,初次接触浅尝比较好,若是喝得太多,到时免不了要头痛许久。而我这些年在益州常喝剑南烧春,早已习惯了这种烈性,只喝三两爵没有滋味,喝下一坛才有微醺之意,恰到好处。”
高阳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服气,端起酒爵,痛饮一口,脸色顿时大变,吐着舌头道,“好辣!”
缅伯高见状立马将爆炒兔肉推了过去,“吃点菜!吃点菜不辣了!”
高阳摇了摇头,“兔子那么可爱,我才不要吃……”
张牧川夹了一筷子爆炒兔肉,冷不防地喂进高阳嘴里,“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尝试过后,再下结论比较好。”
高阳本想发怒,嚼了两下,拉长音调嗯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就是好辣啊!感觉比刚才更辣了!”
缅伯高抠了抠,见那白肉没有什么浓烈的颜色,又夹起几片长约六寸,宽三寸的的白肉,放进高阳的碗中,“这个肯定不辣……对吧,牧川兄弟?”
高阳没有急于动筷,扭头看向张牧川。
张牧川夹了一大筷子凉拌白肉放入口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高阳这才捏着筷子夹了两片,细细咬了一下,迅速将筷子扔下,用手扇着舌头,呼吸急促地看着张牧川,质问道,“你不是说不辣吗?”
张牧川耸耸肩膀,“这个我真的觉得不辣……哎哎,这些我觉得都不辣!你别那么娇弱!你要真吃不了这两样,那就吃竹叶粑算了,那个是糯米做的,很甜!”
高阳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个白乎乎、圆团团的竹叶粑,小心地嗅了几下,没闻到什么辛辣味,这才咬了起来,吃了几个竹叶粑,她见缅伯高居然也能吃得下爆炒兔肉和凉拌白肉,倔强地又尝了几筷子,很快就被辣得上蹿下跳。
就在几人愉快地进餐时,一个面色阴郁的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身穿着皮袄,有着一张满是裂纹的狭长马脸,以及两条浓密的白眉。
黄氏酒肆内的气氛在男子跨进来那一刻陡然变得诡异。
不论是僰道县本地人,还是外地的商旅,尽皆一脸警惕。
张牧川见到那人的瞬间,下意识地摸向悬在腰间的唐刀,双眼一眯,冷冷吐出几个字,“突厥狼崽子?”
高阳难得安分地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别乱来,自贞观四年之后,朝堂对待突厥人的态度是安抚为主,如今我大唐境内很多地方都有突厥人,你若无来由在此生事,恐有些媚外者大作文章,届时谁都保不住你!”
张牧川皱了皱眉,放下按在唐刀上的右手,重新捏起筷子,一面大口嚼着爆炒兔肉,一面大口饮酒,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突厥男子。
那突厥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张牧川,扭头朝使团队伍这边瞟了一眼,重重地哼了两声,突然转了方向,跨步来到张牧川面前,仰着下巴,用蹩脚的官话问道,“你瞅啥?”
第二十章
一时间,酒肆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牧川身上。
张牧川缓缓地站了起来,看了看突厥男子裤脚上一团的洇润,回了句,“我瞅你印堂发黑,不日将有大灾降临,如若不早些想办法补救,届时便是腾格里都无法救赎你!”
突厥男子愣了愣,皱眉道,“胡说八道!唐人,你相貌端正,却也是个江湖骗子!”
张牧川眉毛一挑,“你不信?”
突厥男子摇摇头,准备转身回去。
张牧川伸手将其拦下,面色严肃道,“你是一个狼卫,来自遥远的草原,到僰道县是为了一件大事……”
突厥男子停了脚步,右手下意识摸向腰后,但那里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弯刀在入关时已被大唐官吏没收。
张牧川注意到了突厥男子的这个动作,双眼微微一眯,而后展颜笑道,“你是不是想在这儿弄一批好酒,献给你的可汗?听我一句劝,这里的酒不适合,如果你真的采买了五谷杂粮酒献给可汗,到时候可汗不满意,不仅会砍了你的脑袋,还会让你的名字耻辱地在草原上流传下去!”
突厥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推开张牧川,冷冷道,“唐人,你猜错了,不要再拦着我,也不要用你的眼睛窥探我,否则我真会对你不客气……”
张牧川佯装没站稳,在身子后仰的同时,伸手抓了一下突厥男子胸口位置,借着拽扯对方皮袄的力稳住身形,讪讪笑道,“哎哎!不信就算了,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突厥男子哼了一声,拍开张牧川的手,转身走到柜台处,板着脸和店小二叽里咕噜交谈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