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前方路口忽地传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青铜面具肩扛陌刀,踏步而出:“小娃娃有见地,我也是这么想的……张牧川,他们都不够了解你,居然认为你肯定会走路程最短的官道,只有我知道你这人喜欢不走寻常路,所以早早便在这里做好了准备。瞧见这把陌刀了吧,这是你曾经在玄甲军中用过的武器,现在我拿它来截断你的生路,也算是天道有轮回了!”
张牧川面色一寒,盯着那把陌刀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曾用过这把陌刀?”
青铜面具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并没有回复,而是拍了拍手,召来上百名蒙面持刀大汉,将驴车团团围住。
缅伯高眼见此景,登时吓得缩进了车厢里,浑身轻颤道,“我命休矣!”
张牧川扫了眼身旁同样畏畏缩缩的其他几人,摇头长叹一声,右手按在横刀刀柄上,弓步立于辕板前端,睥睨四方:“不怕死的尽管上前,试一试某家的宝刀锋利否!”
他雄姿勃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旧伤和残毒。
青铜面具似乎没有什么耐心,立刻下令围攻,丝毫不给张牧川废话的机会。
张牧川驾着驴车冲杀突围,于狭窄逼仄的辕板上腾挪翻转,犀利挥刀。
他的横刀每一次落下,都有一名蒙面大汉倒下。
每有一名蒙面大汉倒下,他的身上便会多出一道血痕。
他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次横刀,也数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条血痕。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驴车内的朋友们都会陪着自己一起殒命。
这一战持续了很长时间,从白日打到了深夜,从一座山杀到了另一座山,从阴云密布斗到了大雨滂沱。
驴车已经破烂,但那白驴似乎来了驴脾气,仍旧拉着惊慌抱团的缅伯高几人,稳稳地举步向前。
但张牧川必须停下了,他的眼睛已经被血水和雨水模糊得看不清前路,他的横刀已经缺缺洼洼,双手虎口也裂出了许多红线。
青铜面具看着十步之外的一人一驴,看着那些像杂草般倒在路边的蒙面大汉,忍不住感叹:“张牧川,你确实很强,但你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啊……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就算你到了长安,又能怎么样呢?”
张牧川缓了口气,一边艰难地抬起右脚继续前进,一边声音低沉地答道,“知道我为什么是蜀中最贵的不良人吗?因为我接下的差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君子一诺,当抵千金!我既然答应了要带他们去长安,就不会半途而废!”
青铜面具想了一想,忽然道,“若真是如此,我可以放他们过去,但你必须在此停下。”
张牧川笑了笑,又往前迈了一步。
青铜面具眼神陡然变得冰寒,语气森冷:“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张牧川抿了抿嘴唇,吐出几个字,“我想要一个真相。”
青铜面具嗤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猛然举着陌刀斩了过去。
张牧川转头对驴车上的几人用口型说了句“分开逃”,而后正面与青铜面具拼接一击,强咽下嘴里的鲜血,抱着青铜面具冲向崖边。
高阳见状眼眶一红,非但没有依照张牧川所说分开逃跑,反是飞身扑了过去,竟与张牧川一起滚落山崖……
第九十六章
许多传奇里都有这样的情节:被人追杀,掉落悬崖,大难不死,习得神功,自此开启传奇的一生。
但当高阳这个傻姑娘跟着张牧川一起跳下山崖,感受到那急速坠落带来的刺激之后,这才知道传奇里都是骗人的,寒风如尖刀般剐得她睁不开双眼,只在空中留下一串惊叫。
好在张牧川及时反应了过来。
从山崖顶端到山脚下约莫三百余丈,整个掉落过程差不多有四十五息。
他们距离摔成肉酱的时间也最多只有四十五息。
自刚才冲出山崖至现在已经过去十息,下落的高度大约八十余丈。
因为高阳方才拽了自己一下,所以自己松开青铜面具之后,水平方向的初始速度发生了改变。
现在崖壁距离自己只有七尺三寸,高阳就在上方两尺的位置,伸伸手就够得到……
这些数字仅仅在脑中盘转了一霎,张牧川便做出了动作,他先是强行扭转身子,伸手将高阳揽进怀里,接着扯下自己的腰带,快速系在横刀刀把上,然后奋力将横刀掷了出去,打算如当初在石头大寨悬棺山崖那般,以横刀为阶梯,减缓自己下坠的速度,从而安全落地。
只是,这五行山不是石头大寨,此处崖壁并不坚硬,横刀在插进去之后,没有立刻停止,而是如剖开竹筒般,一急一顿地继续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