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洛阳府衙地牢内,马周也正在翻看《皇唐十道大宝鉴》,他反复磨算了几遍,抬眼看向站在牢房外面的房玄龄,皱眉道,“你说这小子会选哪条路?”
“洛阳到长安只有三条路可以走,其一为崤函官道,这条路线在出了洛阳之后,又分为南北两条路线,南侧的过宜阳、雁翎关,北侧的过硖石关、三门峡,南北两线又汇于陕州,出函谷关、潼关,便可到达长安。”
房玄龄抚了抚胡须,慢条斯理地答道,“其二为水路,乘船沿大河而行,只是河水湍急,上游多险滩,有鬼门、神门、人门三大礁石阻挡,异常凶险。其三为山路,翻过五行山,经过潼关,也可抵达长安。那不良人曾在水路上吃过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必定不会选择水路。走官道太显眼,他担心别人会在沿途设下埋伏,也不会选择最好走的崤函官道。”
马周偏着脑袋看他,瘪着嘴道,“五行山?大山茫茫,这要我怎么去找?”
房玄龄微微一笑,不再答话,转身来到另一间牢房,看着闭目打坐的袁天罡和专注算计的李淳风,咳了两声,笑眯眯地说道,“天罡道人,许久不见啊!”
袁天罡一摆拂尘,念了声无量天尊,说什么风居然把房相公也吹到地牢里来了。
旁边的李淳风适时地接了句,“失心疯。”
房玄龄毫不在意二人的挖苦,指了指跟在身后的房遗直,轻声问道,“天罡道人,我曾去益州买卜,那日者却不肯给我看卦象,说我是当世良相,只是没有子嗣继承……那时遗直刚满三岁,就在我身边,所以我很生气,觉得这日者胡说八道,谁料这日者见了遗直,说遗直就是绝了房家子嗣后代的人……”
袁天罡有些不耐烦,斜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房玄龄叹了口气,把满脸惊慌的房遗直拉到近前,表情严肃道,“我想请你为他相面!”
房遗直大惊,却不敢躲避,声音颤抖道,“阿耶,相术虚无缥缈,不可轻信……”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固执地对着袁天罡抱手行礼,“请先生为我儿相面!”
袁天罡无奈地叹息一声,“刚才我已经为令郎相过了,那日者并未胡说,此子确实会害死其他兄弟……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不过会很折寿啊!”
房玄龄心领神会,当即摸出一锭金子,随手扔进牢房之中,“我身上就这么点,且先算作定钱,若你的破解之法真的有用,届时我房家必会重金酬谢!”
袁天罡没有伸手去捡那锭黄金,甩了甩拂尘,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不要你的银钱,只想为我朋友换一条生路。”
房玄龄双眼微眯,问道,“你朋友是谁?”
袁天罡唇角微微上翘,“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不良人……张牧川。”
房玄龄摇了摇头,轻叹道,“他的命不在我手中。”
袁天罡笑着说道,“我知道,刚才我曾为他卜过一卦,卦象是命悬一线……我向你求的生路并非在这五行山中,而是他去了长安之后。”
房玄龄沉默良久,而后点了点头,“只要他能活着走到长安,我必会维护他一次。”
袁天罡哈哈大笑:“房相安心,我那朋友张郎是属甴曱的,油滑得很,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搞死的……”
远在五行山中的张牧川当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哎哎!又有朋友想请我吃酒了!”
高阳白了他一眼,“这里荒无人烟,鬼请你吃酒啊!”
焦遂也受不了这山路的颠簸,苦着脸道,“川儿,这是去长安的路吗?我怎么感觉越走越偏呢……要不咱还是掉头回去走官道吧,那里的路又粗又大,比这儿好走多了!”
张牧川轻哼一声,“那边的敌人也很多,一人只需劈砍一刀,便可以把你剁成肉酱!”
“安全为上!”缅伯高头一次遭遇骑兵追击,此时虽脱离险境,但仍然心有余悸,缩头缩脑道,“牧川兄弟,咱到了长安就没事了吧?”
张牧川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点头答道,“没错!只要咱们到了长安,那些屎盆子就扣不到咱的头上,这捉贼捉赃,咱都没在洛阳了,不管城里卷起了如何狂暴的腥风血雨,跟咱都没关系。依据贞观律,人证、物证、供词三者缺一不可,那些人没有你我的供词,自然无可奈何,恐怕到时候只能从他们自己人里面找个替罪羊,背下这口黑锅!”
阿蛮从高阳身后钻了出来,吹着鼻涕泡说道,“这些人也是蠢蛋,只顾着在城里布局,却忘了在外面设伏……换做是我,必定不会漏掉这一条山路,随便派一两百个刀斧手,咱们可就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