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大步离开。贺南霄从地上起来,用有些踉跄的脚步追了上去,“念念,你听我说……”
他又想去拉她的手,然而,她停下来,就站在他面前,含着眼泪的双眼委屈而忿忿地直视着他,让他不敢再妄动。
“你说。”方念语气平静,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贺南霄这一生,就没有任何无措的时候。敌强我弱时于绝境中拼杀,一心要进航校而忤逆父亲,违背母亲心意将“未婚妻”弃于乡间……每一桩每一件,他都只按自己的心来走,哪里有过胆怯和退缩的时候?然而,就在此刻,看着满脸是泪的方念,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包括他那颗从来就很坚定的心,此时也无法再强硬起来。
“我……”他组织不了语言,想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你别哭了,好不好……”
方念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好笑地将眼泪抹掉,如他所愿。
“最后一次哭了,”她说,“以后我不会再胡思乱想,给你添麻烦。我们还像过去一样吧,彼此不用过问彼此的事,远一些距离就好。但是……”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先前我说要陪你看病,这件事还作数。真心希望你能早日重飞。”
她笑着,脸上早就没有了眼泪。可那笑带着客套的疏远,让贺南霄心如针扎……
……
那晚以后,仿佛一切都变回了最初,甚至还不如最初。
方念不再主动和他说话。只要回来,便紧锁着房门,不会再为了等他而故意留着门。两人见面的机会仅限于不小心遇见,或是她邀严知行来家中为他诊病时,她才继续扮演关心他的妹妹。
她与严知行似乎已经越走越近,近到有时候不是为了给他诊病,而严知行也会不请自来。说是为了来看狗,可末了总会把她从家里带走。带到哪里去,贺南霄不会知道。他们有说有笑,即便随口说出了要去的地方,他却听也听不到……
她真的没有再哭,相反,每天快乐得如同自由的小鸟。她也没有食言,除了让严知行来家中诊病,还花了大价钱请到了金陵城里最有名的针灸大夫。她对他的关心全都放在了他的病情上,也只放在了他的病情上。
他的耳疾真的慢慢有了好转,耳鸣的情况似乎再没发生过。可病情的好转却又让他焦虑起来。他怕她对自己的那点关心,会消失。他也怕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又将离开她。可到那时,她也应该彻底不需要自己了吧……
花园中那条狗已经痊愈,那日他们想将它放走,是他把它给留下了。今日,他给狗洗澡时,方念回来了。和以往有些不同,她竟主动来找他。
他蹲在浴室里,她站在浴室外。湿漉漉的狗甩了甩身上的毛,贺南霄偏过头避水,这才发现她站在那里。
她的情绪看起来不好,贺南霄只一眼便发现了。
“回来了?”他擦干自己的湿手,站起身。
方念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道:“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贺南霄预感不好。
“什么事?你说。”他首先猜想,她应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他的帮助。
方念略低下头,手指转着手包的提带,“我可能,要去趟桂林。知行母亲说,想要见见我。”
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贺南霄看懂了,然而胸口有些发闷。他整个人怔怔地,听到她还在继续说着。
“我想,你最好也能和我们一起去。我和知行说了,毕竟我们要离开的时间并不短,他作为你的主治大夫,应该……”
“方念,你有必要为了我的病这样求人么?!桂林……从这去桂林,就为了见他的父母?!”贺南霄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激动地质问她。
方念因为他的失态,微微蹙起了眉,“贺南霄,还请你不要太过自作多情。即便没有你的病,我也要恋爱、结婚、生子……当初你阻拦周亦宸与我在一起,说他非良人。如今,连医生身份的严知行都不是良人了吗?!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资格管我。如果你认为是我太过操心你的病,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可以不管你。”
贺南霄站在那里,听她说完了所有决绝的话,而他却一句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来……
Ps:我怎么感觉全文我已经写了一半都不止啦……
第四十章 伪装
当晚,金陵城下了一场暴雨,方念一夜未归。
贺南霄在家中坐着等了她一夜,双眼熬得通红。天未大亮时,他开车出门。他不知道严知行的住址,熬了一晚,只能到医院来寻人。
到达医院时,时间还不过五点,医院的大铁门紧锁着,连看守的门卫都还未睡醒。离医院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然而贺南霄已经不想再等。他下车,蹚过满是积水的路面,拍打那扇紧闭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