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河西节度使李嗣行见过可汗。”李嗣行微欠身,拱手道。
常自成、范可耀同步行礼。
气氛依旧火热,引路上山的寨民拉他们入座。面前早备好酒肉,羊腿比头都大,光有酒坛子没有酒杯。
陈宜打样撕咬羊腿,三位大人皱眉,嫌弃也没有办法,撸起袖子跟着学样。
只小口吃了一口羊肉,范可耀不禁赞叹,“听闻回鹘牛羊比咱范阳的还要鲜美,没想到甘旨肥浓至此啊!”
他双手捧羊腿,大口咀嚼。
一直保持礼貌微笑的可汗终于大笑起来。回鹘的衣服宽大,他起身走过来动静很大,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
“来,大昭的勇士,来试试我们回鹘的酒。”
范可耀一口下去,辣得没吐出来。他忍住呕吐感,硬咽下去,竖起拇指说:“好。”
陈宜不忍直视,抱着酒坛子赶来解围。
酒过三巡,李嗣行和常自成也说九酝春更好喝,乌尔朵得意道:“陈宜出了新酒,比九酝春更烈更浓更香。”
勾得可汗一个劲说得送两壶给他。范可耀也没尝过,紧跟着要了两壶。
两个人像老友,争抢着要陈宜先紧自己。
李存安见时机成熟,钻出屋子,伸手。徐钧安猫腰递给他一个水囊,压着嗓子吼:“这真是最后一壶啦!”
“好啦,晓得了。”他扯开徐钧安,道:“跟泰宁藏好,锁好门。”
徐钧安自靖远过来,见寨民豪爽,自认为美酒给他们喝就是浪费,私藏了一壶。就这都被李存安搜刮出来。
说是新酒,可汗和三位节度使分壶品尝。
“山水情”结合了九酝春的入口绵滑,和北方酒的浓烈醇厚。喝入时不觉得头昏嗓辣,待渐渐入腹,劲头才会冲向脑门。喝酒的人觉察喝醉,已经离晕倒不远了。
可汗喋喋不休说着回鹘二十八部各有难处,治理艰难。范可耀听了又开始说老皇帝在世时羞辱他,李嗣行和常自成劝不下来,自己也开始说胡话。
“小皇帝比先皇好多了,至今也没有动作,实在不行,趁着这次灭突厥,我们代你送书上去,重归朝廷。”
“那不行!开弓哪有回头箭?”范可耀脸蛋酡红,话都讲不利索。
“其实都是太后的错,”常自成大舌头道,“太后干政、外戚势力庞大,怎么能好?”
只有李嗣行还算清醒,问他:“你说哪个太后?死了的那个,还是现在这个。”
常自成和范可耀异口同声:“都是!”
说完齐齐晕倒,躺在桌上。
回鹘人歪歪扭扭也躺了一地,只剩陈宜和李存安清醒。
李嗣行起身,趔趄后站稳。陈宜扶他,他摆摆手,走向李存安,猛地按住儿子的肩膀。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权利再大、土地再大,都要给你,”他睁不开眼,随时要晕倒的样子,“我能帮你解决一个是一个……”
话没讲完,李存安起身,甩开李嗣行的手。
他冷冷拉住陈宜,不许她扶李嗣行。
但见李嗣行自己慢慢站直,脸色还红,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酒醉的模样。
“不装了?”李存安把陈宜拉到身后,“为了你自己就好,不要说成为我牺牲奉献。”
“你是你,我是我。”
“节度使把握地方军政财,威胁皇权,还要父死子继,朝廷早晚要找机会削藩。”
他耸肩勾唇,“保命重要。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河西道拱手递交朝廷。”
李嗣行气急反而冷静,“你以为我若出事你能活?”
他一手背起范可耀,一手背起常自成,冷淡道:“你会知道,我们无路可退。”
李存安和陈宜跟在其后,见他慢悠悠驮着两个人往前走,脚步仍然稳当,才放下心。
陈宜不懂,“他到底要不要反?”
李存安捂她嘴,身后却冒出一个声音,悠悠道:“他想反,但要做仁义那个。”
徐钧安陪着泰宁,泰宁转身自嘲:“朝廷也一样。”
“要利还要名,真没意思。”
夹击突厥的事情落听,陈宜和李存安也回到庭州。
这回陈宜打进客栈就戴上帷帽,不露脸。李存安笑她,“你这肚子也得装上啊,不然不像。”
陈宜也笑,用拳头锤他,“有本事你弄个真的。”
两个人等了半月,没等来回鹘的消息,燕笳先到了。
他硬等李存安出门,打窗户钻进屋,吓了陈宜一跳。
“其实该交给少主先看,”他说,从怀里掏出信笺,火印完好,“董参送来的信。”
陈宜拆开信,当他面看起来。
燕笳还在后面叨叨:“所谓妇德该从一而终,你既已跟少主好上了,就不该再和董参联系。如今少主在生我气,不然铁定要他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