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出来,两个人原路返回。
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李存安突然出声:“陈宜。”
他唤她的名字,没有看她。
“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们相隔两步,回应李存安的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
陈宜望向逐渐下落的夕阳,火红的边缘映出一只脊兽鸱尾,是那个他们差点找到的弃庙。
她说:“快回去吧,该宵禁了。”
李存安笑,“明明还早。”
一个要走,一个催,当初的两个孩子如今变成了对方。
他走到陈宜面前,平心静气跟她说自己的打算。
“我和泰宁商量好了,她会跟新帝提和离,就说身体不好,要去京郊寺庙静心修养,徐钧安会陪她去。”
“李嗣行也答应过我,让我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做妾,”陈宜打断李存安,抬起下巴,“去金州节度使府里做妾,和在庐州做个小掌柜,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李存安手指用力握拳。
他只言片语,陈宜读出许多无奈,知晓他到处游说,定许下许多诺言。于李嗣行那个人精,说不准还做了交易。
“李存安,我说过不嫁你,就不嫁你。”
“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他们在一起太长时间,互相都摸透了脾气。
李存安不是要她做妾,他计算李嗣行去世后,就自己说了算,妾抬正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陈宜比他更了解李嗣行,这个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李存安是他的血肉,也不会心软半分。
“你的算盘,一塌糊涂,”陈宜评价道,“李嗣行不会让你脱离他的掌控,死也不会。”
她问他:“你娘亲是怎么去世的?”
李嗣行曾提起,金仙儿去世前跪求他善待李存安。金仙儿若是突厥细作,就算把突厥情报出卖给李嗣行,也不会善终。
“李嗣行说她是病死的,”李存安声线平稳,没有波澜,“他说是病死的,那就是病死的。”
毒死、绞杀,只要李嗣行盖章,那都是病死。
金仙儿为救儿子背弃突厥母国,一路上定遭堵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李嗣行连见都不见,她就在李府门前跪了三天。
她为李存安耗尽心力,李存安却如此冷淡。
“呵,”陈宜忍不出笑骂,“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难怪你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
眼看两人又要吵下去,陈宜打手势喊停。
“少主大人,我今日已经明白,小女一介布衣,斗不过皇权。举河西之力或许可于皇室一战,偏偏我这个人对权力毫无兴趣。”
“报仇的事,我会再想办法,不劳您费心。”
陈宜自认为看透李存安,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说服她,跟他回去做妾。
杀突厥也好,夺皇权也好,都是终其一生的雄伟壮事,不是风花雪月的由头,陈宜不跟他回去,他也得做。
李存安不再说服她。他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帮陈宜清掉前路的荆棘,提醒陈宜专心看脚下的路。
金色的光从枝丫树叶缝隙里透过。
陈宜踢开一根树枝,脚边出现一个暗洞,总觉得有些熟悉。抬头,发现李存安带路带到了废庙,脚边正是当年的山洞。
第28章 有话清醒时说
不过营造尺大小的庙宇,四面破风,堆积的几处茅草都积了灰,很久没人来过。
屋顶瓦片缺失,洒下来两三道光束。一道在神像身上,正好照在双目,像蒙上一层布;一道在李存安身上,衬得他身躯飘摇,仿佛随时消失。
“你不进来?”他回头问陈宜,“当初找它,你我可吃了不少苦。”
陈宜想到那天初吻,耳根发热。嘴上说着“没什么好看的”,脚步已不自觉踱过去。
她走到李存安身后,不料面前人忽地捉住她,按在木柱上。
李存安一只手捉住她双手手腕,举过头顶,身体贴着她,抵在柱子上。陈宜如困兽,无处可逃。
“李存安,你!”
她尝试挣扎,身体像扭动的蛇。李存安腾出一只胳膊捞她入怀,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双唇相接。
这个吻和七年前天差地别,陈宜的牙齿撞到他的嘴唇,尝到血腥,贝齿抵挡不住,很快城池失守。
她吸气,鼻尖充盈浓烈的李存安的味道,暖阳一样毛毡的味道,能让人的心安定下来的味道。
背后是掉漆粗糙的柱子,陈宜半睁眼,视线里,李存安浓密的睫毛和他背后的神像重合,巨大的背德感笼罩住她。 她晓得不对,身体却酥酥麻麻,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仿佛要迎接触碰。
吻毕,陈宜夺回空气,胸口起伏。
李存安松开她,她一拳打在李存安胸口,拉远两个人身体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