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集市,城里热闹得不行,人挤人,马车寸步难行。他们把马车停在驿站,拿上钱袋便挤进人潮。
人实在太多,陈宜钻来钻去,人影一时看得见一时消失。董参想牵住陈宜,刚要握住,反被陈宜擒住手腕。
“你别走散了!”陈宜叫道。
她太过兴奋,脸蛋两沱红晕,连鼻头都透出粉红,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她喋喋不休地指向路边。
“这家酒楼还在呀,以前可是老主顾。”
“咦,算命的换地方了。”
“淝河!你看!过了这座桥,就到了!不知道平叔还认不认得我。”
董参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任她拽着跑,不自觉盯着她看,这一路辛苦一下子都有了回报。
他们站定在一家米铺前。
陈宜再三望望牌匾,再望店里头。确实是米铺,生意还很好。
“怎么?找错了?”董参问。
陈宜挠头,“应该没错呀。平叔怎么做起米市生意了?”
铺子里生意还很好,进进出出,商人百姓都有,络绎不绝。
他们走进铺子,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像是平叔的人。这里的伙计都很年轻。
陈宜有点怕,像是预料到什么。
董参还不知,拉住一个小伙计就问:“请问平叔在吗?”
“平叔?哪个平叔?”
陈宜松气,拉董参要走。
另一个正给客人介绍品种的伙计探头过来,“谁找平叔?”
“平叔都去世三年了。”
陈宜脚步顿住,董参低头看她,她像被冻住,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呆呆望着墙角。
第25章 物是人非
陈宜不是没想过平叔会走,毕竟他岁数大了,一个人撑店很艰难。
就在这个柜台前,她和苗安站在小板凳上,平叔教他们算账,算得好给买糖葫芦。他们俩算账都细,出不了错,但苗安比陈宜算得快,平叔的糖葫芦总是归他。
平叔不晓得,他一走,糖葫芦就到了陈宜手里。
苗安也不晓得,陈宜吃完这根糖葫芦,就是这里,小小的后院里,平叔会再给她一根糖葫芦。
陈宜捂住腮帮子,想到那年坏掉的牙齿,好像又疼了。
她嘴角噙笑,“我们说的肯定不是一个人。”
说着拉董参往外面去。
背后,传来一声呼喊:“谁找我爹?”
紧跟着,爽朗女声变得怯生生的,颤着音儿道:“大小姐?陈宜姐姐?”
平叔丧妻,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中了举,没再回来过,还有个女儿,和陈宜年龄相仿,关系也近。陈宜离开时,平叔说把女儿许给了下面镇里的村长家,村长的儿子好歹是个读书人,不会亏待女儿。
"哼,读书人规矩才大呢,"女掌柜头发光亮高盘,身着黑色劲装,像丧服,“说怀孕的女人不能去送葬。”
“那可是我亲爹啊!”她说起来还很激动,见陈宜和董参尴尬才放低声音,耸肩,仿佛不在意一样,“无所谓咯,他休了我,我就不算他们家的人,我儿子自然也不算。”
“好了,不说这个。”
她笑容明媚,挽住陈宜,给她引路,“九酝春的招牌都好好收着呢,我爹说了,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站在库房前,掌柜和陈宜面对面,双手交握。陈宜看她嘴唇右下的小痣,想到小时候大家都叫她“小媒婆”,她也不恼,就这样,一只手拉着陈宜,一只手拉苗安,过家家。
真是久违的安逸。
一堆废弃桌椅上头,“九酝春”的牌匾挂在最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灰,看得出来有人清理,但擦得不勤。
小媒婆摞起袖子就要往上爬,董参赶紧先她一步爬上去。
“哪能要你一个妇人家做这个。”
小媒婆和陈宜在下头托着,九酝春的牌匾终于回到了它的主人怀里。
"大小姐……"
“我说了不用喊我小姐,”陈宜半跪在地上抱住牌匾,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还是喊我姐姐听着舒服。”
“小宜姐,”她折中喊道,“我知道,这间铺子应该还给你,爹爹去世前特地交待过。”
“不用急,”陈宜晓得她要说什么,“米铺生意这么好,还有这么多伙计要养,不能这样说盘掉就盘掉。”
“而且,我酒酿出来还早,硬要说的话酒坊还重要些。”
“哦,好,好。”小媒婆的嘴角扯得很僵硬。
陈宜很感谢她,但生意就是生意,爷爷在庐州起家的第一间铺子,不能不要回来。给她时间找新铺子,已经很好。
铺子的后院有一棵老槐树,陈宜小时候爬上去还摔断过腿。越过小媒婆的肩头,刚好看见空空一片。
“咦?老槐树呢?”陈宜将好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