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参和陈宜两个人一个烧一个捻,也算合作愉快。
待梁芨缝合完伤口,大气不敢喘的两人,终于呼出气,好像刚学会呼吸。
梁芨也起身,活动肩膀。
“二位大夫……”小将弱弱开口,“他这算治好了吗?”
梁芨回头,老实回答:“接下来要看他自己,能不能缓过来就这两天。”
众人松气,小将双手握住梁芨的手,激动得不停说:“谢谢。”
很快,十来只手伸过来抓梁芨。
“大夫,您给我兄弟看看。”
“先给吴将军看。”
“来这边,来这边。”
梁芨人要被扯裂开,忙道:“各位,各位!不要急,我一个个看,都要救的。”
有人看病,也得有人熬药。
董参看陈宜眼色,自觉退到角落,两个人收拾残局,商讨做些止血药粉分发给士兵们,不管什么伤,先撑到大夫来再说。
说干就干。
两人到董参的帐篷里,翻找出所有可用的药材,陈宜力气小,初拣药材后递给董参,董参给放在碗里研磨。
两个人都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
董参跟上交接的节奏,边做边聊天:“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捻绳你也这么熟练,你可真厉害!”
“其实我也很久没做了,”陈宜回想起曾经,“三年前对回鹘那场仗,我跟着姑父去打了下手。”
董参眼睛都睁大了,不可置信道:“天呐,那时候你才多大?我更崇拜你了!”
陈宜笑笑。
董参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肯定别人,又特别陈恳,让被奉承的人不会洋洋得意或者看不起他,反而有种尴尬的羞涩,怪不好意思的。
研钵里的药粉还不算药,得炒制晾晒后才有效果。
陈宜主动盛药粉,正倒呢,门帘掀起,冷风吹进来,卷起一把粉末抖到地上。
陈宜恨恨地瞪过去。
噫?这人看着好眼熟。
男人眉眼弯弯,摘下毡帽,撕掉脸上的疤和假胡子,双手张开,展开怀抱。
“好久不见。”
说着就要抱陈宜。
陈宜认出男人,又震惊又好笑,眉毛挑得老高,不自觉后退半步。察觉她动作的董参倏地起身,挡在陈宜身前,眼神询问陈宜,“要赶出去吗?”
陈宜摇摇头,食指和拇指嫌弃地捏住来人的手,放回原处。
“徐阿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京城徐氏家大业大,除了各地的自家本铺有二十多家,还在各色行当入商股、分盈利,可谓富可敌国。也因为富可敌国,徐钧安每隔两三日就要进宫请安,实则进贡受训。
“我来做生意呀,”他得意地说,“这回来拓荒,发现河西真是处处有机会,遍地是黄金。”
他随手拣起一朵干瘪的白芨,“比方说这白芨。”
“你们搞到这种成色的白芨恐怕花了不少功夫。我要是把江南的白芨运过来,又或者在这里种植白芨,那可赚大发了。”
白芨可止血消腐,战场常用,军营急需。
金州其实很适合种养白芨,可这些年小仗不断,突厥人还常常来烧杀抢掠,这种药材给突厥抢了得不偿失,干脆就没人种了。
不得不说,徐钧安脑筋转得真快,难怪徐家越来越富。
“还有,”他把花递给陈宜,嬉皮笑脸道,“老远闻到酒香,那味道,我一猜就是你在这!”
他挑眉,眯眼看董参,“京城故人都笑你沦为阶下囚,没成想,您在金州如鱼得水,萧郎美酒作伴啊。”
董参看陈宜,耳廓烧红,不想解释“萧郎”。
陈宜推开董参,也不准备解释。
她太了解徐钧安,绝不会一时兴起和一个囚犯聊家常、叙旧,他们的交情还没那么深。
“你又打什么主意?”她直接问道。
五年前,陈宜就见识过他的厉害。
那时她还不懂规矩,抱着酒在宫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徐钧安从马车跳下来,把着禁军的手,塞进饱饱一个大荷包。
“何统领辛苦啦,一点心意。”
陈宜眼看禁军大手一挥,宫门大开,一架马车早等在门口。
徐家仆从来回,把自己马车的箱子搬到宫车,徐钧安大步走进宫门。陈宜也想跟进去,刚迈出一只脚,欻,两杆长枪挡在面前。
“公子。”陈宜忍不住叫道。
徐钧安一只脚踩上马车,回头打量陈宜,从头到脚,最后定格在怀里的九酝春酒。
他返回宫门,又塞了些银两,陈宜总算得进。
“谢谢公子。”
“别谢。”
陈宜鞠躬到一半,尴尴尬尬被徐钧安扶住。
“食鼎楼是我家的,云水阁、君醉轩也是。”
市井酒肆、风雅酒楼,都是徐家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