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又能有什么深意?
未等我回答,安平简又接着道:“那时你选了我,王妃便特意嘱咐我好生照顾你,还暗示我教你时尽可暧昧戏谑,言语间颇有要将你许给我的意思。你猜不到为什么吗?”
“你胡说!你自己当时言辞轻佻行为不端,怎又怪到我阿姊头上?”我气急,只顾得赶忙反驳他。
“先是英王教你数日,就有了王妃制止,那是怕英王对你上心。后又让你亲自挑左右卫,让我格外关心你,也是让你心有所属,担心你钟情英王。之后不过数月,你就被许给了当时的太子,那也是王妃的安排,是不是?”
他朗声一笑,满是嘲讽,“英王被封太子,你阿姊当了太子妃之后,可还提起过你的婚事?”
一桩桩一件件事在我心中逐渐清楚,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的阿姊,那个爱我、护我、一直珍视着我的阿姊,竟早将我算计进了她的慧心巧思里。我只知道,我们都在天后的棋局里,却从未料到,在我阿姊那里,我也是一子。
“小娘子年纪小可不知道,咱们家日后是要出皇后的,黄冠子的话还能有假?”儿时隽娘的话突然在脑中闪现,我什么都明白了。
双腿一软,我没能站住。
平简上前一步扶住我,将我靠在他的身上,缓缓说道:“离开这里吧,我们一起去更好的地方。”
我未发一语,静静地转头看着他。他如今又是做什么?分明同芳媚两情相悦,却张口闭口只想带我离开长安。
一个失去了国的人,来寻一个失去了家的人相互取暖么?
“不”,我慢慢张口,“纵然没有阿姊,我还有阿兄,你还有芳媚。天色已晚,我该回珠镜殿了。”说罢便起身往宫门外走。
“你是不愿离开圣人。”他在我身后平静地说。
我想起今日之事,茫然无措,只呆呆地回他:“我不知道。”
突然想起问他,“今日所言,你可曾禀明陛下?”
“陛下待我多有恩泽,我当然不能瞒他。”
我点点头,自讽一笑,抬脚离开。
“团儿!”他又喊道,“若你哪一日后悔,我都会尽我所能,如你所愿。”
我仍背对着他,淡淡回道:“多谢,不必了。”
珠镜殿侧殿里,中书令裴炎仍在等着。接连几日,太后皆先宣召武承嗣,之后方才肯见裴炎。
武承嗣从殿内退出,看到等在殿外的我,面露自得意满的讥笑。
我忍住心底的恨意,向他曲膝微微行了一礼,而后直接转身去引裴炎。谁知武承嗣伸手一拦,我的手腕被他扣在手里。
我被攥得生疼,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珠镜殿前,周国公未免太大胆了些。”
他低声一笑,眼里满是不屑,“比这更大胆的都做了,今日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心里的厌恶翻江倒海,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朝中重臣私自勾结太后近侍,周国公担得起么?”
武承嗣的讥讽凝在脸上,我未等他言语,便径直去了偏殿。
裴炎抬头见是我来引他,直起身子面色含笑,“烦难韦娘子。”
我摇头轻笑,将他引到珠镜殿内室。太后正倚着凭几,静静看着奏帖,眉宇微蹙,那安静的神情里有几分他的样子。
心里蓦地一酸,我竟总能想到他。
“那李敬业闹到什么地步了?”太后没有抬头看他,气息沉稳地问道。
“不过一群被贬小官,志大才疏,太后尽可放心。”
“他们一面说着要匡复庐陵王,一面又说贤儿还没死要为他起兵,一面又道要救当今天子。好像我这个亲生母亲,要逼死每一个亲儿子不成。”太后轻声一笑,将奏帖仍在案几上,“只怕显儿旦儿知道消息,就会即刻上表厘清。”
李敬业乃英国公李勣之孙,前日与其弟李敬猷、唐之奇、杜求仁诸人起兵扬州,以匡复庐陵王李显为帜,声讨太后武氏。太后近日便为此事思虑甚多。
“听闻他们还招揽了才子骆宾王,写了一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裴相可曾过目?”
裴炎跪坐在下,也未起身,只沉静回道:“略有所闻。其文不实,太后又何必如此上心。”
“团儿”,太后唤我,“你来读罢。既然裴相公只是略有耳闻,还是细听一听。”
我不知太后何意,只能拿过奏帖,在太后耳边轻声读着。
“大声些。”太后在我身旁懒懒道。
我只得重新起头,用太后和裴相都听得到的声音读起来。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