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腰间似乎有点臃肿,像是胖了一些。
“上官婕妤也在,持盈失礼了。”她袅袅一拜,对着婉儿莞尔一笑。
婉儿急忙起身施礼,“是我该向县主行礼。”
“圣人有令,凡非国礼、大典,皆以长辈家礼为先,不必顾及品级。上官婕妤是持盈的长辈,自然该受持盈的礼。”
她在婉儿身边落座,伸手接过阿鸾递上的茶汤,又捧起向婉儿道:“借花献佛,持盈斗胆用侧妃这里的茶汤,敬予上官婕妤了。”
婉儿亦有几分吃惊,忙伸手接过,低头道:“县主这是何意?我可不敢受。”
“金城公主的事,其实持盈明白。若非上官婕妤和侧妃为我在皇后殿下面前说话,我又怎能随心顺意、一心求道,又怎能……”
她的几句话,将婉儿高高捧起,弄得婉儿倒不好再发作。
“县主……有何难言之隐?”
持盈轻轻颔首,“其实……本不该劳烦上官婕妤和侧妃,持盈做错的事,早该亲自进宫向皇后殿下请罪。”
我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禁问道:“什么错事?”
持盈抿起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她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你……”我忽然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问道,“持盈,你有身孕了?”
十六岁的李持盈嫣然一笑,却没有任何羞涩胆怯,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和婉儿皆吸了一口凉气,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我已出家为道,不该如此。只是情难自已,不得不依从本心。想必上官婕妤和侧妃,也能够体谅一二吧?”
我终于缓过神来,呆呆地问出一句:“是谁?”
持盈浅浅一笑,“虽是你情我愿,可我毕竟是县主之身,倘若被人知道,不知他会遭遇什么。我会向圣人和皇后殿下请罪,但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沉默多时的婉儿终于开口,“县主既然怀着身孕,就不必急着进宫了。我会替县主向皇后殿下禀明,再寻个机会请她赐婚。”
“多谢上官婕妤,只是还请婕妤不必求皇后赐婚。”
我愈发不解,与婉儿相视一眼,彼此交换了迷惑的眼神。
“持盈一心求道是真,情不自禁也是真。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但我愿意顺遂天意,好好爱护他、生下他。可是,我并不愿因此就婚嫁,丢弃自己的崇道之心。”
我从未了解过李持盈。
她自小跟着豆卢琼仙长大,后来又独自住进了崇昌观。平日里我只是遣人送些物件过去,并不会私下见面。
只因为,除了那一双赭色的眼瞳,李持盈的样貌一年比一年像从敏。
“县主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管放心就是。”婉儿淡然一笑,悠然起身告辞。
“婉儿!”我放心不下,跑着追了出去。
她回头道:“有没有你,崇昌县主都不可能嫁去吐蕃。团儿,不必自责了。”
持盈站在我的身边,望着婉儿的裙裾消失于王府的拐角,她又重新行礼,“我知道侧妃为我做了许多,持盈在此道谢。”
我侧身躲过了她的礼,连忙示意阿鸾扶起她,低声说:“都是我该做的。”
她倒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微然一笑,便转身走了。
同样是那个拐角,她与李旦擦肩而过,向他行了一个上揖礼,也消失于我的视线中。
“出什么事了?”我上前几步问道。
他微微一愣,接着笑道:“无事就不能来看你么?”
我松了一口气,“今日接二连三地有人来,这颗心就没有放下过。”
他伸手揽住我,“进去吧。”
“持盈的事你知道么?”待他坐定,我心急火燎地问道。
他托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汤,点点头说:“知道。”
怀着几分试探,我又接着问道:“阿姊已经答应,不会让她和亲,她为何还要用怀孕去冒险呢?”
他果然怔住,盯着我好一会儿,才笑着叹道:“当真瞒不过你。当时我已亲口告诉她,可她大抵还是担心会有变数,防患于未然吧。”
神思飘荡,我不由得叹息,“她和临淄王的性子,怎么都是既没有随从敏,也没有随你。”
“大概是像豆卢娘子吧。”
“持盈今日突然来我这里,是你的意思么?”
他点点头,“有人来报上官婕妤进府时怒气冲冲,又是直接奔着你的院子来的,便想到是因为此事。叫持盈过来,多少能解开一些你们的心结。”
“其实……她只是一时无处发泄,又视我为知己,才恼我的。”
“当年她和李守礼的事,在太初宫也算人尽皆知了。我没想到,她竟真的有这份心。”
我掩饰过心里浮起的一丝失望,随口说道:“她究竟是为了谁不平,我也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