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噙着笑又问:“这是何人组的局?”他转头面向她回道:“一个有过合作的友人,明日是他的生辰。”
“明日是生辰,今天就开始庆祝了?”
“若是要玩,什么都可以是由头。”
他说时,便带她从缠满枫藤的正门进去,偌大的草坪上到处可见人影,衣香鬓影、锦衣相扰,临时搭建在中央的舞台上歌舞升平,忽而从人堆中挤出一个人来,他理了理被挤皱的外套,抬手与钟先生打招呼,目光又立即划到了玉笙身上。
“周小姐,很荣幸认识你。”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两杯酒,给她递来一杯,“我姓苏,名为子砚,很高兴认识你。”
“周玉笙。”玉笙接过,举杯与其示意了一下,也抿了一口酒。
钟先生让他先陪着她,他则掩进人影寻那主人家去了。
第11章 夏夜梦.贰
“你猜那台上唱歌的是何人?”
玉笙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流光摧残的舞台上扭动腰肢、纵情歌舞的女人有些眼熟,她看了半分钟,不确定道:“是那退隐的电影明星,费小姐?”
“那哪会是退隐?”苏子砚戏谑一笑,悠然举杯抿了一口酒才道,“你再仔细瞧,既是退隐,又怎会还在重操旧业?”
“我以为她自己就能养尊处优,她拍了很多电影。”
苏子砚歪身凑过来,以为她是开玩笑,只笑道:“周小姐想什么呢?便是她脖子上的那条链子都够抵她忙碌一年的酬劳,不过周小姐又不缺这些,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玉笙心晃了一晃,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收紧,随即于自己灌了一口酒,试图平复心绪,只是那音乐戛然而止,面前翩然起舞的男女退至两旁,视野倏然空旷,她抬眼而望,视线正好看见从正厅出来的钟先生,在他身边有一个穿西洋礼服的女人,她侧身仰头与其说着什么,玉笙觉得她有些眼熟。
她不自觉地又抬起酒杯饮进了最后一点酒,微涩的液体缓缓流入喉咙,那女人转正了身体。
“咳咳咳……”玉笙赶紧拿出手帕捂住嘴,苏子砚也转过身来关切,她只觉喉咙刺痛得紧,浸满泪水的目光再飘向那走来的两人,忽而,一个黑色身影挡住视线,他搂着一个女人正向这边走来,玉笙抹掉泪水再看去时,脸色却倏的刷白。
周士诚?
苏子砚满眼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神情几番变换,正要询问几句时,她突然往他身边挪近,将整个人都藏到了自己身前,一只手紧攥他的衣袖,他听着那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清淡的酒味交融着茉莉花的幽香,将他包围,似已将他与周遭的嘈杂都隔开来,只觉有一股热气从领口往上冲,烧的两颊生烫,他僵硬地移动眼珠子,视线往肩边挪,停在那沾湿的眼睛,明澈的眸子,绕着说不清的、易碎的坚定,目光再移到其抿紧的朱唇时,她松开了手,往后退去一步。
“抱歉啊……一时没站稳,您怎么了?”
他回过神,旋即挪开直愣愣盯着的目光,低头清了清嗓子,只低声道:“……我没事。”
“那劳烦您与钟先生说一声,我突然有事,需得先回去了。”
玉笙说时,不等他作答便转身匆忙走进人群,直往门口走,苏子砚看着那身影完全远去,似是如梦初醒般转头环顾四周,俄而又恍惚地望向门口。
而已走出热闹的人回头探看了几遍,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叫周士诚瞧见她,周家人可就有理由以此扩展到遗产的事了。玉笙走进了一段树影婆娑的路,喧闹已经离她远去,四下无人,路头有一轮明月照着,四周安静得只听见海浪声,与她胸前珍珠彼此摩擦的声响。
她又回头转望着那流光凝成了点,像一只会闪光的贝壳,一种久违之感涌上心头来,叫人由不得要落寞,玉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矜贵好似也落在了那头,犹隔千山万水。
其实四年之久,什么都没有改变。周玉笙还是虚有皮相,撑不起的骷髅骨架子依旧只能仗势。虚张声势。
她扭回头,垂眸瞧着地上的树影,一步逐一步地走,抬手握住垂到腹上的珍珠,一圈接一圈地从颈子上摘下来,塞进包里。
玉笙狭长的影子被尖利的树影割成一段一段的,看着像几个相随而行的人,仿佛也热闹。
走出树影,又是一处热闹,蹲在路边扑着扇子的车夫谈笑间断,争相询问她可否要坐车,玉笙便说是去乔山公园,选了一名几番欲言被止的阿伯。
“姑娘是住在乔山区?”
“嗯。”玉笙点头,目光却朝远处若隐若现的海面望着。
“正巧,我女儿也在那里的一户人家做家教老师,这趟过去,可以去接她一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