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向火堆靠过去,一边搓着手一边叹息道:“真暖啊,暖暖的真舒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他不停的向火堆靠近,张开双臂将火堆围在其中,贪婪的吸收着火的温度。火渐渐烘干了他湿漉漉的衣服,又烘干了他的头发,甚至他的身体也渐渐变的干瘪,似乎火将他身体里的水分也烤干了。
到了后来,他的手、他的脸都开始逐渐蒸发,消失在空气中,他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仍然充满幸福的喃喃道:“真暖啊”,最后连他的嘴巴都消失了,全身只剩下地上的一滩水渍,半空中却仍然传来幸福的呢喃声。
白逢春哈哈大笑,用扇子扇了扇那滩水,连最后的水渍也消失不见了。他踩灭了火堆,回过身看着那狐狸,笑着点点头:“走吧,既然你一直缠着我,就带你回我家里聊聊。”
狐狸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低下头跟在他身后,这时他看见,那狐狸脑后也有一根细细的线,另一端正系在他的舌尖,只是那线的颜色较深,已经变黑了。
这说明契约已经缔结很久了,白逢春诧异的低语道:“言之契约?可这是什么时候结成的呢?”
第3章
白逢春住的屋子在钓鱼巷里侧的倒数第二间,是一个极为幽静的院落。穿过饰有各式吉祥图案的门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中庭。
中庭中草木繁盛,已经许久没有清扫了。各种飞虫在草间萦绕,还有不知名字的昆虫在不停的鸣叫。院子的正中放着一个大鱼缸,里面几只色彩鲜艳的金鱼在悠闲的摆动身体。
四周的房屋屋檐低矮,紧紧的环绕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通向正房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翠绿的颜色甚是喜人,为这逼仄的空间里增添了一丝活泼。
白逢春拂了拂尘土,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静静的注视着立在草丛中的狐狸。那狐狸颇通人性,进了院子就安静的蹲在门口草丛中,像是颇懂礼节的学生,低头垂目,甚是谦恭。
白逢春歪着头思索,还是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只狐狸。不过看情形它对自己并无恶意,难道是来报恩的?
他晃着头,轻声说道:“狐狸啊狐狸,你对我如此执着,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那狐狸眼睛附近,在一片橘红色、如火般绚烂的毛发之中,有几缕淡青色的毛发,就像在秋日山间满眼的红叶中夹杂着的几棵青松。
记忆之门瞬间打开,白逢春一下子记起与这狐狸的相逢。那是十几年前,它还是只皮毛都没长全的小狐狸,而白逢春也才十几岁,正跟着师傅学艺,四处漂泊。
白逢春的师傅名叫刘人凤,不过大多数人叫他刘瞎子,还有些人叫他刘半仙。刘人凤是个盲人,但眼盲心不盲,弹得一手好三弦儿,又会说书,还顺带着帮人算命,只是算的不大准。
自从收了白逢春为徒,二人就结伴四处卖艺,刘瞎子弹弦儿,白逢春唱书,讨口饭吃。不过白逢春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师傅不简单,他的一双眼睛全是白色tຊ,可预感准的吓人,像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身上一直背着两只青囊,一只里面装着三弦琴,另一只从没见他打开过,可每当休息的时候他总要现将那只青囊恭敬的放好,神秘的很。
师傅在外人面前从不显露本事,走路也装的跌跌撞撞,还有几回别人找他算命,他故意算错,事后自己嘀咕着:“天命不可违!”。十次里他总能算对个四五次,因此虽然名声不大,生意却也不断。
白逢春自从发现师傅不是一般人就留了心,常常央求师傅教自己一些格外的本领。刘瞎子不置可否,只是让他下功夫苦练说书的技巧。
一日白逢春又在练书,连续吃了几个螺蛳,心烦的很,索性不练了,去草丛里逗蛐蛐玩儿。
师傅察觉了,嘿嘿的干笑一声,一挥手,草丛中的蛐蛐都不叫了,他又一挥袖,蛐蛐们瞬间消失了。
白逢春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刘瞎子又干笑一声:“小子,你不是就想学这样的本事吗?”
白逢春连忙点头,跪下向刘瞎子磕头道:“求师傅成全”。刘瞎子摸索着将他扶起:“这都是些雕虫小技,障眼法而已。你知道我为何天天盯着你练说书吗?说书看似简单,嘴巴一张一翕,但能让所有听书的人跟着你的情绪欢笑、悲伤,如同中了咒语一样听话,其实是非常难的。你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白逢春摇摇头,他虽然跟着刘瞎子学艺,可只停留师傅说什么他做什么的层面,对这门手艺还远远谈不上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