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侯粗喘着撞着床柱,“绑......紧。”
刚踏进来的时候他就该明白,这个味道,这个状态,吴国牢狱里都是这样的人——吸鼻烟壶的人。
第68章 第六十八面心软
那时的秦四海不知道这是左轻侯顺水推舟装出来的,当然他此刻也不知道。他来不及想明白左轻侯为什么吸鼻烟壶,他只能重新把她绑起来,把手垫在床柱和她的额头间,保护她在挣扎的时候不伤到她自己。
癫狂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时辰,左轻侯终于没了力气,轻声道:“好了。”
压抑着愤怒的秦四海解开麻绳,还没等骂她。
左轻侯直接栽到了地上,就像是宾客散去后被人扔在一边的皮影,没有半分生气。
秦四海说了一声“得罪,”绷着脸把她抱到床上,他沾湿帕子帮虚脱的左轻侯擦脸,擦到眉眼处的时候,他看见了掩在眉毛里的一道疤,细细小小,不易察觉。
秦四海不禁有些失神,多看了一瞬。
活死人一般的左轻侯忽然断断续续道:“那年......大旱,朱颜活......不成了,多好啊......一把烧了永......绝后患。都快成......了,江林致......在我背后一刀......,为什么......是她......”
那样子实在可怜,秦四海轻轻拍着她,哄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感觉到有人安慰,陷入幻觉的左轻侯絮絮叨叨说着,她慢慢移向秦四海,在他腿边慢慢缩成一团。
“为什么......杀我?”
他不知道原因,不该随意怪她,怒气慢慢消散,秦四海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今日不知为何,秦四海频频想起以前的事情。如今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在城中帮母亲分发物资,那些犯了药瘾却得不到鼻烟壶的人可不会像左轻侯这么理智。
他们有的咬人打人,有的和蠕虫一样在地上拱来拱去,有的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生吞,他见得太多了。
那都是城中的街坊,都是秦四海父母有事时就轮流接他去家中吃饭的好人,父亲舍不得处死他们。但他们越来越多,最后直接为了争夺鼻烟壶,将前来平息动乱的父亲乱棍打死。
对待这些人,杀死他们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如果当初父亲遵从朝廷命令,杀了这些人,他也不会死了还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秦四海看着还在喃喃自语的左轻侯,忽然有些魔怔,如果刀子从纤细的脖颈处下去,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一道清泪无声滑进鬓角,秦四海蓦地惊醒,他刚刚竟然又想直接杀死左轻侯。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秦四海把陷入了昏睡的左轻侯放到床上,喘息着平复刚刚嗜血的想法。
如果左轻侯真到失智要解决的地步,他再动手也不迟。
那晚的事,秦、左两人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
秦四海多少明白了她一个随国人,为什么会纵容他查阅宾客万象楼的情报书籍。
因为同样的恨。
朱颜撑住了随国,但这不妨碍很多随人恨朱颜,田地被毁、旧党欺压、新贵扫除旧党、新贵继续欺压百姓。
无论什么原因,左轻侯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秦四海每晚整理完当天的情报,都会不自觉走左轻侯门前那条路,到了左轻侯屋前,他总会放慢脚步,听屋内没什么异响,他才会放心离开。
这一日,秦四海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东西踢里哐啷摔在了地上。
秦四海推门闯入,那句“左姑娘”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左轻侯坐在浴桶里,伸长胳膊去够地上的香膏罐子,水珠划过香肩粉臂凝结,带着缱绻不舍慢慢滴落。
少女披散的头发黏在雪白细腻却布满伤痕的背上,落在波涛起伏的深渊,竟让人生出了一丝羡慕。
都怪他太莽撞,秦四海赶忙转身,万分诚恳地道了歉。
左轻侯却不怎么在意,只道:“关门,冻死了!”
门关上了,左轻侯是暖和了,秦四海却在水汽和暖炉的加持下热死了。
“帮我拿一下那个罐子呗!”少女轻松自然地说道。
秦四海背身一点一点退到左轻侯的浴桶边,弯腰拾起罐子,僵硬地反手递了过去。
左轻侯湿漉漉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秦四海的手腕,她道:“怕我死?”
秦四海只经历过家族、官场的风浪,极少接触的女子也都是陆清宴和姬远淑那样温和守礼的女子,哪里面对过这场面。他登时从脖子红到了额头,挣开那软绵绵的桎梏准备离开。
左轻侯也不阻拦,把鼻烟壶里的粉末倒在粘上少年滚烫体温的手心,不紧不慢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
虽看不见,但只是水声就搞得秦四海气息不顺,他不敢在从这待下去,“等姑娘沐浴完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