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盘被砸了个粉碎,瓷片飞起迸溅,厉而川举手,用投降的姿势躲开瓷片,又指指霍止手上的血,“哎,我只能赔你一盒云南白药,这盘子我可赔不起。”
霍止手腕上有一圈掐痕,手部充血,无名指上的缝针迸裂,指根正滴血,然而脸上的表情比手更精彩。
厉而川看他抿着唇,神色像快凝成冰,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得了,你快去吧,舒老师的老底都快被翻出来了,我记得她十八岁的时候好像把她爸搞进牢里去了,这事被翻出来可不好。对了,她当时有没有感谢你?”
霍止握住手指,用手心拦住下落的血滴,抽身去找餐厅经理。
厉而璟刚才碰到朋友,一起去露台抽了根烟,这时回来,正错过了整场好戏,只被霍止一侧身擦过肩膀。
她坐回位子,回头看看霍止的背影,从里头看出一股蓬勃的怒气。
她认识霍止二十多年,还没怎么见过霍止生气,喝着果汁问:“他干嘛去了?”
“关 wifi。”厉而川说,“这附近是个高考考点?那没准店里有信号屏蔽器,他还能再顺便关个信号。”
厉而璟看见一桌子碎片,还是一头雾水,“关 wifi?怎么,有人在搜你的花边新闻,他不让搜,砸了盘子?你们两个现在关系这么好?哥,如果你性取向变了,一定要跟我说。”
厉而川把剔好刺的鱼肉推给她,“璟璟,你长得挺机灵,怎么头盖骨里是个小猪脑子,别问了,吃你的饭吧。”
这算是工作餐,今天董事会开了一天,由于程辉已经立案,基本没救,董事会主要讨论厉而川的去留。
霍止没有参会。他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一面远程给学校组织的竞赛评分排序,一面画自己的图。
开到刚才,厉而璟怕厉而川扛不住,找了个机会找人打断会议,厉而川才能出来喘口气。
厉而川出了大会议室,撇下厉而璟,径直去找霍止,一脚踹开他的门。
关于他的那些桃色新闻都还好解释,但在其他事上,厉而川这两只手绝对不算清白,公司有政府事务专员,专门看风望气钻空子,比如在环保督察不那么严厉的地区猖狂一点,或者在流程上合并取巧,他任内的东仕习惯这么办事,不致命,但也绝不光明磊落。
这些不磊落全被攒成了个作品集。厉而川这才知道,两年前上任的程辉竟然草蛇灰线地背着他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想来霍川樱早有预谋,就是等着这一天。
东仕是块肥肉,谁都想要,但就算他要滚蛋,也不会让霍川樱的人坐上来,这种事他为霍川柏做了多年,做得熟练至极,程辉想上位,他也能把他拉下来。早晨穆助理搞到了程辉财务造假的材料,厉而川立刻叫人发出去。
董事会没有别的选择,厉而川至少比程辉强,慢慢解释清楚舆论好奇的问题,还可以负荆继续做总裁,本来应该是有惊无险,但他没想到霍止这一整天都作壁上观,不表态就是表态,没人不想讨好霍止,于是都对他落井下石,眼前的错误不够用,就搬出八百年前的旧账,试图拱厉而川下台。
霍止对他心硬手黑,厉而川格外愤怒。
说不清是为什么愤怒,也许是生气自己做到这么周密却还是要走,也许是恨霍止也会弄权,弄脏他的好印象。
他这一脚动静大得惊人,董秘书慌张扶住门以防玻璃碎掉,没拦住他,被他径直闯进办公室。
霍止刚刚讲完评审意见,在厉而川一脚踹上门的声音响起时用手指按住收音孔,随即从容地关了麦克风,“晚上好。”
厉而川撑住办公桌,手指着霍止那双平静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想起了他是怎么对霍止的。
他习惯把霍止当小少爷拿捏,霍止没事他就烧把火,霍止有事他会添点柴,比如在粤菜馆里,霍止只是要给乙方的女设计师解个围,他径直把人拉到这边来认识,惹出后面一堆事。
上次霍止要他别当对手,他干脆朝霍止龇了牙,现在想来,那是霍止给他最后的机会。
他再一再二地挑衅,差点忘了霍止活了二十六年,除了故意想输的比赛和想撞的车,还没有拿过一次第二名。
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打算一辈子被霍川樱困在象牙塔里当吉祥物。
厉而川恍然,突然明白过来,“程辉的材料是你透露给我的。”
他的指头还戳在霍止眼珠前两公分的地方,霍止不退不让,仰头看他,微微一笑,“多谢。”
程辉是动了霍止的东山项目,他是动了霍止的前女友,霍止对他们都不满意,生平第一次动手,诱引他和程辉狗咬狗,咬完都是满嘴毛,要在几小时内相继滚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