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客27号(202)

小胖子在后视镜里看看,紧张又羡慕,咽了口口水。金发男人仍然在睡觉,但脑袋后面像有眼睛似的,闭着眼说:“别动她。”

安德烈瘪瘪嘴,把手松开了。

绑匪有三个,前面睡觉的阿列克谢是老大,红头发小胖子谢尔盖负责开车,动手时总是最年轻的安德烈出面,比如几天前路过黑河,他们在加油站停车,值班的女员工看车里的舒澄澄穿着薄薄的大衣,又看另外三个男人都是洋人,犹豫着问她什么情况,这时安德烈从卫生间出来,一手拉裤子拉链,另一手握住女员工的手,笑眯眯感谢她半夜给他们加油。

血滴从那个女员工的手心里流下来,谁也没注意安德烈袖子里什么时候藏着把刀。那天加油站的女员工吓得一句话都没敢说。

这天终于到达摩尔曼斯克的时候,天幕已经黑透,又继续开了四个多小时,车颠簸着开进了临海的一个小定居点。定居点几乎在摩尔曼斯克州的最北边,也就等于几乎在大陆最北边,真的称得上一句天涯海角。

舒澄澄在资料上见过这个小镇子,有个拗口的名字叫捷里别尔卡,特别偏僻,特别荒凉,是被欧亚大陆丢弃在冰封地带的的弃子,唯一的奇迹是大西洋暖流撞击冻土,港口竟然终年不冻,所以一度是座繁盛的渔港,但如今它什么都不是,只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船舶残骸,停泊在积雪的港湾中,岸边还有一架鲸鱼骨骼。

车在捷里别尔卡的雪坡中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一间木屋前,屋里有三张床,舒澄澄分到一张,谢尔盖睡地上。

这个听起来浪漫ᴶˢᴳ的地方实际乏善可陈,枯燥至极,只有巴伦支海的海浪间或拍击礁石,冰渣一丛一丛在极夜中拔节。

第二天,他们在屋子里看电视,大舌头的俄语节目,算命的神婆,冷血的政客,还有穿冰刀跳四周跳的红头发青春期女孩,舒澄澄一个字都看不懂,一觉醒来天又黑了,今天一分钟的太阳都没见着。

一直这么混了几天,食物告罄,阿列克谢和安德烈开车去几公里外买了一些速冻食品,回来时阿列克谢在门外问舒澄澄:“你和霍止认识多久?”

舒澄澄趴在床边,掰着指头认真数数,朝他笑出两个小酒窝,两手比出两个“五”,对他说:“十年。”

阿列克谢问谢尔盖,“你说呢?”

谢尔盖一口吃掉一袋面包,鼓着腮帮子,“要是我有一个十年的女朋友,我会来的。守着个快死的老头有什么用?他不还是要死吗?可这里有女朋友等着我呢。”

谢尔盖是个有点蠢的小孩,阿列克谢对他脾气不错,摇头笑了,“你懂什么,这个老头的资产够一亿个你花好几辈子。不过,不过。”

他又瞧一眼舒澄澄。这位女朋友是最东方的那种长相,特别白皙,特别冷情,好像一吨黄金都讨好不来一个笑,但她却过分爱笑,还笑得幼稚又娇憨,越是反差越是勾人。

阿列克谢有种俄国人的东方式内敛,直白的话都憋在肚子里,没把“不过”之后的疑问说出来,但谢尔盖问得很认真,“不过她这么可爱,他不舍得吧。”

这晚阿列克谢在门外打理车子,安德烈在旁边帮手,屋里只剩谢尔盖和舒澄澄,她盯着墙壁,有些焦躁,谢尔盖说:“没事,也许他很忙,别急,我们再等等。”

舒澄澄看看小胖子清纯善良的脸,想象不出他竟然也杀人如麻。

总之,谢尔盖的安慰很能说明情况:他们开始失去耐心了。

说回几天前路过黑河加油站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舒澄澄终于彻底搞清楚了他们要干什么。女员工操着东北口音问她要不要下车喝口热水的时候,她有点动心,可是手刚放在车门上,安德烈就回来了,女员工被小刀顶着手心,没敢动弹。

车开出加油站之后,安德烈给了舒澄澄一巴掌,舒澄澄耳朵里嗡嗡的,安德烈扑上来压住她,谢尔盖吓得停了车,安德烈让谢尔盖上来帮忙剥她的衣服,“行啊你,小姐,装得千依百顺,原来是想跑?你跑得了几米?是不是就是想死啊?行啊,你死了我照样拿你换钱。”

阿列克谢冷眼看着,直到安德烈把舒澄澄裤子扒了一多半,他也还是懒得管,但听到远处有巡逻的鸣笛声,他才往安德烈脖子里扔了个烟头,“行了,有警车。”

谢尔盖继续开车,安德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阿列克谢从后视镜里看舒澄澄,她跪坐在地上,趴在后座上捂着耳朵,脊背弓着,浑身颤抖,一半是疼一半是怕,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说:“小姐,我佩服你。可是没必要,没必要跟我们鱼死网破。小姐?我在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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