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的本性是剥削,真正坐到了霍止如今的位置上,大概很难保留作为建筑师的单纯,和下属产生矛盾的根源大概是因为洗钱之后分赃不均,也许是下属要的太多,也许是霍止给得太少,反正一定总有一方贪心过了分。
月满则亏,极致的辉煌背后必定是一地鸡毛,一切都是为了钱。人人都这样想霍止。
可是舒澄澄仰着脑袋回忆霍止曾经如何描述莫瑞林。好像是在从东陵岛回江城的渡轮上,霍止把外套分出一半包住她,吹着海风给她讲笑话,说莫瑞林对数字极度不敏感,曾经屡次在图上画出宽十八米的厕所隔间,还曾经给在读商学院的前男友每个月打一万美金求复合,也有时候输错数字,打一百或者十万,最后前男友嫌他太笨,把他拉黑。
莫瑞林天生糊涂,不是爱钱如命的人。
至于霍止,他绝不糊涂,但一向慷慨,对任何人都是。金钱这种事物,他生来就拥有太多,多到把黄金当做空气和水看待,一吨钞票在他那里的重要性比不上一片有效的安定,哪怕他真的洗钱,也不会亏待任何人。
但说到底,事实就是这个英俊虚伪的野心家不再爱惜羽毛,终于走到了众叛亲离这一步,无数吸血虫闻风而动,追逐着他的伤口嗅闻新闻噱头,试图找到腐肉,烹饪成话题商机。
所以他才躲在观景台上抽烟吹冷风吗?像条真正的丧家之犬。
舒澄澄不觉得解气。曾经亲眼所见的霍止的那些好都是真的,他唯一一次吝啬是在菜市场把每种梨都买一只,回家后还叫她不要切开。
她依然很讨厌新闻里描述揣测他的口吻,霍止不是葛朗台。
霍止唯一的缺陷是他只把建筑当商品。这个缺陷让他固若金汤,但那些热情洋溢的建筑师只会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才离开他,跟她一样。
她这么想着,翻过身接起电话。
闻安得快活的声音传出来,跟她说家长们只有第一天看他可爱,第二天他爸就开始嫌他活在家里浪费米饭,第三天老闻董嫌他惹刚捡的小猫生气,踹了他三脚,晚上他妈妈发现给小猫煎的鱼被他吃了,又踹了他三脚,他这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要不是李箬衡以前帮他装修公司的时候打了个大折扣,他连婚礼都不想去了。
闻总好听的嗓音灌进耳朵,像温水注入喉咙,她全身都放松了。
闻安得又问:“你衣服试好了?明天我能不能把伴郎黄老师打晕了自己上啊?他要是看上你怎么办?你长得是有点那什么,这个方面我还是蛮担心的。”
老朋友了,还谈什么看上不看上的,前几天一见面黄岳就跟她互相抛了八百个媚眼,要不是一旁的李总看见舒澄澄就黑脸沉默低气压,黄岳大概恨不得立马拉她打个啵。
她斟酌着唧歪:“……啊,那个,你说黄岳啊……”
闻安得立马懂了,气得往床上一倒,恨恨的,“奶奶的,算你有种,明天跟你俩狗男女算账。”
舒澄澄笑着笑着,下意识摸了下床头柜,想着应该拿出衣服挂好,免得裙角皱巴巴,结果摸了个空。她这才发现衣服忘在了雁心,而刚才她走的时候,保洁好像刚进场。
舒澄澄有点困,躺在那琢磨,乔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三秒后她噌地坐起来,满头毛都炸了,爬下床穿袜子穿外套,“妈的,先不跟你说了。我衣服丢了,妈的妈的!”
闻安得笑她关键时刻掉链子,没准会被李箬衡暗杀,“丢哪了?”
她顿了顿,“雁心。”
闻安得那边安静了一会,最后他还是没问她去东山干什么,她听到他那边推门的声音,“不早了,你去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别急,我也去问问我妈,她没准能弄到合适的衣服,给你兜个底。要什么样的?”
“长裙,”她说,“我辞职那天穿的衬衫那种颜色,帮我谢谢你妈妈。”
“不用谢。”他说完就挂了。
已经快要半夜,她打车直奔东山。
“雁”预计要在下个月剪彩,雁心是楼盘门面,保洁公司要加班加点清理满地垃圾,观景台上的袋子已经不见了,保洁阿姨听完舒澄澄的描述,对她说:“没看见啊,我上来的时候观景台上是空的。”
“……那霍止呢?”
保洁不知道谁是霍止,但倒是见过一个人拿着个袋子离开,指了个方向,“他往那边去了。”
霍止竟然还真拿她的裙子。这个变态干过的怪事太多,他会不会把裙子撕了不让她去婚礼?
她从记忆里搜刮出来方位图,冲进那个迷你小剧场,剧场里没人。她往后台走,推开门就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