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过坏事,现在再做一次,有什么不可以?
她前年把霍止骗得裤子都掉了,现在为他除掉一个祸害怎么了?
这样霍止不会又被搞坏名声,也不会被搅浑团队,然后他一定能赢到那座公园,在里面种满他喜欢的白杨,虽然也许他又会用设计臭骂她。
何况,卢斐没准真要把霍止又一次骗掉裤子。卢斐说得没错,那个小病秧子真好骗,舒澄澄一想到小病秧子也会被卢斐只花一礼拜就哄得脱裤子,血管都要炸了。
他才几岁,怎么能随便脱裤子呢?
她已经忘了自己在和卢斐竞争去慕尼黑的名额。这天她坐了一晚上,白天困得东倒西歪,考试周全都没考好,最后出成绩前,她才看到德国老师的邮件,说请她立刻到办公室去找他说明情况,否则她的成绩会是 0 分。
舒澄澄从来没拿过 0 分,难以置信,去学院办公室找老师,卢斐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和她擦肩而过,她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老师对她说:“舒,你自己就很有才气,何必抄袭?何况卢还是你的同班同学,这太不高明了。”
她翻开桌上那份自己的作业,里面赫然是卢斐抢了ᴶˢᴳ莫瑞林的那份设计——卢斐没上她的当,换回了自己的作业,然后给她如法炮制了一份。
卢斐比她老辣太多了,她耍心眼耍到了祖师爷头上。
这太不高明了。她回了宿舍,脑海里只剩这句:太不高明了。
她至少还是得争取一下成绩,给德国佬写了检讨,打印了新作业,她打算交上去。
走出宿舍,卢斐和几个同学在门口,卢斐看着她笑,“你去我宿舍拿表格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脑子不太好了。都这样了,你还想去慕尼黑啊?”
高中时那个被混混欺负的女生的脸突然浮现在舒澄澄脑海里,舒澄澄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了个可怜虫。
太可怕了,原来人干什么坏事都会被反噬,她栽赃过别人,现在就被别人栽赃,她暴力过别人,现在也被别人暴力,她还骗过人,也许有一天她还要被人骗。
她一时没动弹,卢斐拿过她的作业,翻开中间,就要撕掉。她张手就抢,卢斐不给,还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就凭你?听说你是坐绿皮火车来江大的,挺穷的吧,知道机场怎么走吗?”
舒澄澄那时还压根不会忍脾气,被一巴掌抽在脸上,怒火瞬间烧旺了,狠狠踹回去,卢斐一下子跪倒在地,她朝卢斐伸出手,“给我。”
卢斐不给,几个女生一拥而上,舒澄澄眼镜掉了,长发散了,白衬衫上多了好几个脚印。
室友听到动静都跑出来帮着干架,秦汶替她吵:“舒澄澄要是去不了慕尼黑了,你还来找麻烦干什么?是不是你们老师就想让舒澄澄去慕尼黑啊?她得了零蛋都比你强,你嫉妒她,是不是?”
卢斐脸一黑,下手更狠了,一脚踹到舒澄澄肚子上,舒澄澄往后倒下去,乔衿扑过来拉她,“……舒澄澄你给我站稳了!”
舒澄澄已经滚下楼梯。一天后在医院睁开眼,她先是惊讶一向不熟的乔衿怎么哭成这样,然后才发现作业还握在手里,皱巴巴的,又是血又是汗,令人难堪。
手一松,她把作业扔进垃圾桶。
太不高明了。德国佬那么严格苛刻,竟然没直接给她挂科,还给了她机会说明情况,原来他是欣赏她的,她差一点就去慕尼黑了。但她竟然干了这种事。
现在就算能去她也不去了。万一见到霍止要怎么说?说她靠栽赃别人抄袭赢来一个交换机会,说她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小人……?
太没劲了,会被看低。
舒澄澄摔伤了胃,摔坏了腰,还有脑震荡症状,连着一阵子把药当饭吃,只管睡觉,别的什么都不想问。乔衿头一次这么强势,逼着李箬衡去给舒澄澄求情,生怕抄袭或者栽赃的事记进她的档案。
李箬衡找了系主任,也找了谭俊铭;卢斐那边也心虚,她动手时没想到舒澄澄会摔掉半条命,也不希望家里父母知道这场暴力事件,最后谭俊铭和系主任收下了卢斐和李箬衡他爸给的好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从所有记录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结局是卢斐赢了交换机会,舒澄澄只得到一个 0 分。
后来舒澄澄真成了另一个卢斐,低配版的卢斐。她去讲座坐第一排,笑着巴结老师和甲方,跟李箬衡拿下一个个项目,希特勒路过都要被她诈骗出几份合同书。
卢斐也果真像她羡慕的那样在交换中度过了大学。四年的学制,卢斐拖了六年慢慢享受,后来在慕尼黑定居,连毕业都没回来。
那两年期间,霍止的团队赢下了公园方案,市政府开始着手建造,那也是霍止第一个落地的建筑,他把地上的公园延伸到战前的废弃采石场地下,游览动线从布满菊石树枝石花纹的地下坑道开始,一路向上,途径河流、森林和路德维希桥雕塑,直到攀上峡谷山顶,在玻璃观景台上仰头,看到雨后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