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一扎,像有冰渣子往血管里钻似的,她想站起来,手腕却被霍止一按,她牢牢地坐在桌前。温嘉瑞没敢说话,当看见空气。
霍止把她面前摇摇晃晃的刀叉推开,接着说:“温总,今天这顿饭,也是我的私心。舒澄澄在这一行上的才华有几分,信念有几分,你和我都看在眼里,但她起点没有别人顺遂,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我希望她有一段好走点的路,所以叫温总和她来,站在一条线上,看看事情的全貌,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配得上这一路的故事。现在温总应该清楚了?园区还要做下去,内耗只会平添辛苦,既然双方都有责任,那是不是将来应该同舟共济?”
温嘉瑞想给他斟茶,拿起茶壶才想起霍止这人小气得泾渭分明,连付宁碰过的茶杯都不要,于是又放下茶壶,抽了张纸擦手汗,“是、是。同舟共济。”
霍止转头看向她,“至于你,舒老师,你是我的合作者,我们要做最好的东西,就要把自己放在最好的位置上,不需要受没必要的委屈,更不需要费心讨好任何人,明白吗?”
“我们”,舒澄澄嚼着这个词,“我们”。
霍止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心急,她周五没去开会,所以他拿出筹码,要她回去。
这顿饭进行到尾声,霍止去接了个电话,桌边只剩下她和温嘉瑞付宁,温嘉瑞把一盘菜换到她手边,殷勤周到。
温嘉瑞再也不会对千秋动毁约或者压价的心思了。霍止的权势,美丽的春药。
舒澄澄像霍止刚才推开茶杯一样推开盘子。温嘉瑞看着她作威作福,只对她皱起眉眼笑。
那是个挺恶心人的笑,又谄媚,又同情,像宫斗剧里输了的那方正被扇耳光,赔笑望着对手,但也可怜对方,小人得志,迟早要跌下来。
她从来都是个小人得志的人,但小人得志的快感烟消云散了。今天温嘉瑞的确狼狈,但她和温嘉瑞有什么区别?都是被霍止叫到这来,近距离观看霍止的权力,霍止拿出筹码摆在桌上,然后提出条件,只不过他向温嘉瑞和她索要的东西不同而已。
只要她听话,千秋会ᴶˢᴳ一帆风顺,和她一起套在霍止织的金丝笼里,野心、理想,全都是囊中之物。
但如果她不听话呢?给出去的东西同样可以收回来。
真好,终于懂了,这个人装了几天君子,现在终于肯把獠牙露出来了。
舒澄澄拢起衣领,起身下楼,在手机上叫车,沿着江边步道往前走,她走得很快,像身后有妖魔鬼怪。没走多远,霍止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回来。下雨了,别淋着。”
是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啪啪哒哒敲打在脸上,像一记耳光。
她转回身,霍止站在步道尽头,芦花荡飞白,在夜色中像招魂幡似的无风自荡。
霍止看她没反应,撑伞走过来,舒澄澄动作更快,三两步走回去在他胸口一推,说不清自己怎么这么愤怒,“吃饭?你他妈的把我骗过来,就是要给我看你一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逼我回去?霍止,我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霍止抖开西装披在她头上,顺势拉着两只袖子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冷冷逼视她,“舒澄澄,我也想问你,你想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你去慢慢想,你是怎么想的?相亲、装修、过夜?我不叫你来吃这顿饭,你是不是连婚都快背着我结了?”
她去相亲,跟旧相识玩闹,给闻安得装修,他全都知道,还知道她跟闻安得在那个小屋子里耽溺了一夜。
她往后退了一步,离远些打量这个人,奇怪,有时候看他真陌生。
她又退一步,天边滚了道雷,倾盆大雨密密麻麻砸下来。
天气预报说天气失控,失控的岂止是天气。
舒澄澄又退一步,忽然转身就走。
雨线连成幕,她差点就看不清路,擦了把脸,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走,脚底踩进雨水坑,又一脚滑进江水里,爬起来接着走,霍止一弯腰就把她扛到肩上,大步回度假村房子里。
她用力扑腾,大概是愤怒憋出来的力气,霍止都没抓住她,她还真踉踉跄跄挣脱出来摔下了地,重重砸在走廊地上,幸亏地毯厚,霍止弯腰摸了把她的后脑勺和腰,确认她没摔断骨头。舒澄澄本来就冻得一身鸡皮疙瘩,这一摔更是摔得腿软,任由霍止扛着她踢开房间门,板着脸把她放进浴缸,拿浴巾把她头脸上的雨水擦了一遍,又放了热水,一面拨开她湿答答的衣领,一颗颗解开扣子扒开湿冷的衣服。
四肢百骸都热起来,他总能把她照顾得舒舒服服。但反过来想,霍止擅长把她从泥地里捞起来冲干净,在她最饿的时候给她喂饵料。